第4章 四月孤獨季
可憐的圓子
夢是意味深長的，
同時又是美的。
米蘭·昆德拉
四月的北京，下了好幾場雨。
小米的脾氣開始變得很壞，常因為一點芝麻小事，就聲嘶力竭地對我發脾氣。有時候還會打我，就算這樣，我也沒有離開她的打算。因為看到她，我便能想起豆丁，我算是隻念舊的狗吧。
其實，我真的隻是在這裏懷念豆丁。至於小米為什麼不離開小花租的這間公寓，大概也是因為懷念吧。
那天晚上，小米因為我撞到了她的腿上，對我亂發了一通脾氣後，就將自己鎖在臥室裏不出來。我也垂首不語，這些日子以來，我已經習慣了她的抱怨。
“你就是每天忍受著這樣的生活嗎？”丟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窗外。因為有點小雨，所以，她渾身濕透，看起來像幽靈一樣，十分哀怨。
我沒有回答，丟丟跳了進來，“走吧，回金色花園去。”
“我現在不能回去。”我抬頭看了一眼緊鎖的臥室門，忽然眼前浮現出豆丁躍入海水的那一幕，心生恐懼，我此刻還不能離開孤單的小米。
丟丟不耐煩地說道，“圓子讓我來找你，他快死了。你得回去見他一麵。”
又是一個壞消息。
跟在丟丟後麵，我輕鬆地躍下了一樓的陽台，然後，穿過茫茫的雨夜，我再次見到了我的好朋友圓子。
“你好嗎？老夥計？”我看到圓子幹癟的身體，和一個月前簡直判若兩樣，他的臉上長滿爛瘡。神態迷惘。
“你回來了？”圓子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安慰。我頓時很難過，我想告訴他，其實我一直就沒有離開，隻不過是在另一個方向，一直注視著這裏。
但我什麼都沒有說，隻是陪圓子靜靜地躺著，就像我們以前那樣，安然地享受著夜晚的寂靜。圓子沉沉地睡過去後，我悄悄地離開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問丟丟圓子得的是什麼病。她搖搖頭，“我前幾天見到他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大概是太老了吧，終歸是要死的，你我都一樣。”
“是嗎？”死亡再一次降臨，春天本該是一個生命盎然的季節，卻不知道為什麼，我屢次三番經曆死亡。那毀滅性的味道讓我吃什麼都沒有胃口，心事重重反倒讓我苗條了許多，如果爸爸能夠看到，一定會很高興。
“胖狗，不要再難過了，”丟丟把我送回小米那裏後，歎息著對我說，“這根本是毫無用處的難過。”
丟丟比我聰明多了，她是一隻真正的流浪貓，而我和她在一起這麼久了，卻依然無法了解她的生活，也無法被她感染到一分一毫。
所以，我繼續沉浸在哀傷裏。
漫長的雨水斷斷續續地下了半個月之後，天空終於放晴了。小米的心情似乎也好轉了不少，她一大早起來給我準備了早餐，還在鏡子前挑來挑去地換衣服。
“她好像在給小花打電話，他們是不是要和好了？”我看到小米表情輕鬆地通知小花要來家裏吃晚餐。
“胖狗，”窗戶外麵曬太陽的丟丟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不要這麼樂觀，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當天晚上，天氣晴朗而舒適，很愜意。
小米和小花坐在餐桌的兩端，桌上不但擺滿了美食，還放了幾枝蠟燭。我請丟丟躲在暗處觀察，免得出現意外狀況，我無法預料。
他們看起來都很高興，不過當小花提到孩子的時候，小米的臉就拉了起來，“孩子，你打算怎麼辦？”小花並沒有放棄打掉孩子。
“你覺得呢？”小米看著盤子裏的食物。
“其實，我們這麼年輕，沒必要這麼早就要孩子，我們沒有錢來養活他啊。”小花改變了強硬的態度。
小米抬起眼，充滿了戲謔地聽小花分析，“你看，我們現在還沒畢業，雖然有了工作，但工資僅夠維持生活，一旦孩子生下來，也會妨礙我們發展事業的，不如打掉他，這樣你修養一段時間，正好到學校畢業，就可以……”
“夠了。”小米突然的打斷讓小花嚇了一跳。“你為什麼非不要這個孩子，他是你的，是你的。”
“我不相信。”小花沉下臉來，我幾乎看出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還是不是當日把我撿回來，對我笑的那個人。
小米站起來，半天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我會讓你相信的。”
一場不歡而散的晚宴，就連見慣了悲歡離合的丟丟也因為無法排遣心中的憤懣，縱身於月夜下的屋頂，用跳躍來緩解不暢快的情緒。
我在小花離開後，從窗台上跳下，去找圓子，此刻，隻有他，才能讓我感到安穩些。可是，圓子不見了，他一直待的那個窗台上空空蕩蕩，隻有一隻碗，裏麵還有些許的狗糧。
我不知道該何去何去，就還像往常一樣蹲在窗台外麵，靜靜地待著。還沒到夏天，我就已經覺得胸中悶塞。
不知道為什麼，我依然能感覺到圓子仿佛就躺在我身邊似的，用他眯縫的眼睛，看著我。大概多多少少，朋友之間都有些感應的吧？我離開的時候，最後一次站在窗戶下望上去，隱約能看見圓子懶洋洋的身影。
月光不明顯，盡管隻有那麼一點點，但我盡量讓其照耀我全身，這樣好像便能溫暖些。我相信靈魂是在風裏飛揚的，那些曾經在我身邊，而今不在的靈魂，他們其實從未遠離，一直在我身邊看著我。
這樣想，我感到安慰多了。就好像感覺到圓子和我一同走在月光下，各自說著自己的理想，倔強地在黑夜裏尋找自由的夢。
二度拯救巴巴
懷念是生命中最無能為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