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與君初相識(1 / 2)

翌日清晨,沐南王府門口。一輛裝飾低調卻極其精美的馬車停在那兒,小廝正忙著把各種珍稀藥草補品搬到馬車上。沐南把雲裳緊緊環在懷裏,一臉沉痛的不舍,但他明白:或許裳兒和南兒到雲峰穀更能治愈解毒,那裏險象叢生,機關陣法高深莫測,更有她的師父‘無憂老人’陪在她們身邊,想是能更好的護她周全。而他,就算再怎麼小心翼翼,卻還是讓她不知不覺中中毒,更是在懷胎九月時仍遭受刺殺,差點一屍兩命,那樣的豪賭他賭不起,他不能保證還有沒有下次,下下次。他不能因為自己的愛就自私的把她圈在身邊,可是十年,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他該如何思念?把頭埋在她的發間,用力呼吸,想要留住她的最後一絲氣息。

雲裳雙手緊緊環在他的腰間,臉龐靠在他的胸口之上,身軀微微顫抖,淚水無聲而下,沾濕了他的衣襟。女子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細致烏黑的長發,僅用一根白玉簪子攏起,絲絲墨發隨風輕揚。男子身穿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隻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形狀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發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頗為輕盈。兩人緊緊擁抱著,天造地設的一對,但卻洋溢著一股悲哀傷情的氣氛,引得路人紛紛側目,都在感歎這老天不公,賣糖人的老爺爺惋惜的歎道:“多般配的一對啊,那王妃卻偏偏中了毒,這不,聽說要帶著剛出生的沐二小姐去什麼找王妃的師父,叫什麼…。什麼,噢,叫‘無憂老人’。也不知那是何方神聖,能不能治好,唉,這老天不公呀。”街上路人都在紛紛議論,他們並沒封鎖消息,反而是故意將消息放出去,這樣隻盼她的師父‘無憂老人’聽聞消息能趕來為她治毒,隻是這茫茫人海,從她六月懷胎發覺中毒時就在暗中尋找,但那無拘無束,喜遊四海的師父卻到現在都不見蹤影。

沐南冷聲對身後的雪騎兵首領吩咐道:“護送二小姐先走,王妃隨後趕上。”隻見一名男子立於身後,鼻子高挺,薄薄的嘴唇,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發中。英俊的側臉,麵部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卻是麵無表情。裏著黑衣,外穿銀色鎧甲,佩戴一柄銀白長劍,劍上一顆藍色寶石澤澤生輝,由內而外散發出肅穆冰冷的氣息,就像他的鎧甲,他的劍一樣,聞言迅速恭敬的低頭答道:“是”,然後向包圍在馬車身旁的數十名精兵招手,浩浩蕩蕩的隊伍徐徐前進,數十精兵都是一樣的銀色鎧甲,一樣的麵無表情,冰冷的氣息讓人望而卻步。

沐南低頭對懷中的女子輕聲說:“裳兒,我騎馬送你。”雲裳低低地回應:“好,讓我再跟霓兒說幾句話。”然後輕輕的掙脫他的懷抱,走到已是滿臉淚水的雲霓麵前,把她擁入懷裏,溫柔地說道:“霓兒,記住姐姐跟你說的,替我好好照顧王爺跟雲兒。若是找到真心疼愛你的男子,就好好把握幸福,不要擔心,等姐姐回來。”雲霓早已是泣不成聲,隻得重重的點頭。再次望了眼府內,似穿過萬物望到床上那安睡的小人兒,輕聲說道:“雲兒,你一定要平安的長大,等娘回來。”回頭,沐南已坐於馬上,千裏良駒烏雲馬上,白衣男子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那樣忍耐的的神色讓雲裳揪心一痛。走至馬前,沐南伸出手,雲裳把手放在他寬大的手掌上,他輕輕一拉,她順勢而翻身上馬,坐在他身前。不再猶豫,沐南策馬而去,揚起一陣塵土。雲霓望著前麵慢慢消失的白色身影,緊緊追在後麵,口中大聲喊道:“姐姐,保重!”漫天秋風卷起,那些年少的回憶,王府中的時光,一幅一幅美好的畫麵,一聲一聲歡快的笑聲回蕩在雲裳的腦海中,終是跌倒在地,淚水沿著柔美的臉龐緩緩流下,口中喃喃道:“姐姐,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們等你。”

一匹烏雲馬疾馳而過,身邊景色快速變換,雲裳緊緊靠在身後男子的胸膛之上,傾心聆聽著那沉重的心跳聲,閉眼享受著這最後的時刻,最後的溫存。男子三千墨發隨風輕揚,俊朗的臉龐上,薄唇緊緊抿著,壓抑著種種心情。誰都沒有言語,三言兩語又怎能說得清呢?前方,精兵護著的馬車已出現在視野中,沐南一拉韁繩,烏雲馬輕抬前蹄,然後落下。雲裳按住沐南的雙手,輕聲說道:“不要動,就這樣看著我走。”隨即翻身下馬,白衣回旋成一個優美的弧度,穩穩落於馬旁,輕輕仰起頭,把唇微仰,閉上眼睛。沐南明白她的意思,低頭吻上她的櫻唇,卻隻是蜻蜓點水般掠過,他怕一深入,他就再也舍不得狠不下心放她離開。一人坐於馬上低頭,一人立於馬旁仰頭,就這樣直直注視許久,一切盡在不言中。終於,女子不再猶豫,轉身決絕而去,未曾回頭,男子也未曾追上去。直到進入馬車拉下那道隔絕兩人的車簾,馬車緩緩前行,雲裳鬆開緊握的雙手,才發現指甲早已嵌入掌心,流出絲絲鮮血,可是那痛卻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立於馬上的白衣男子,就這樣靜靜的看著馬車消失在他的眼裏,鬆開久攥的雙手,滴滴鮮血落在地上塵土裏,風一吹,揚起塵土掩蓋了那血跡,卻掩蓋不了他心中的悲痛。誰也未曾發覺,女子掀起車簾進入前,眼角落下的一滴淚,也未曾發覺,男子隨著血跡滴入塵土的那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