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晨攏緊了衣服,汲取著最後一點兒溫暖,她緊緊箍著胳膊,防止那丁點兒的溫暖流失。十字路口,已然沒有了白日裏熙攘的人群跟車流,絲毫看不出一點兒快節奏來。
城市也睡了。
她出了酒店,想打車回家,摸了摸口袋,隻有不多的零錢跟一張公交卡,這時已經沒有回家的公交。她反身回去想要找郝然借點,去前台問了,才知道郝然剛剛陪著她老公去了酒店的客房,她不想擾人美夢,隻好黯然離開。
酒店離市區有點遠,她沿著人行道慢慢走去,很冷,身上冰涼,她的腳步很慢,她的腦子卻轉的很快,但很亂,有關易坤陽的點點滴滴如電影剪輯般一躍而入,沒有開始,沒有終點,沒有順序,沒有章程。她想捕捉到點什麼,每次都好像伸手可得,伸手後才發現一無所有。
恰巧路過一家網吧時,門口坐著三三兩兩的小青年,看著也都十來歲的年紀,他們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叼著煙,蹲在台階上,說起話來滿口的髒話。
其中一個男孩麵前站著一個穿著短褲,長袖外套,單肩鬆垮的背著書包,儼然剛剛放學的樣子一個女孩,在門口昏暗的白色筒燈的照射下,她看不清男孩的模樣,從五官位置看去,隻覺得俊俏,可舉手投足間透著痞子氣。
距離很遠,她聽不清他們在交談著什麼,可男孩突然推了女孩一把,女孩倒坐在了地上,她沒哭,起身拍了拍褲子,拎起包衝男孩叫喊道:“我告訴你,不管你對我怎樣,在你沒女朋友前,我追定你了,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你是我的。”
她的聲音很大,周圍的幾個男孩紛紛側目過來,女孩靜靜的看著男孩,男孩吐了口煙,不耐煩的扔了煙頭,走進了網吧,女孩又一個人站了很久,像是在想事情,然後才離開了。
女孩的話在她的腦海中盤旋不散。
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對於一切都看的淡了許多,對於一切也都沒有以前的堅定跟不羈,順其自然多了,也就忘記了爭取。
她驀然的想起了易坤陽,他在那個年紀是否也同他們一樣叛逆,那他跟柳熙是否也同他們一樣執著。
一股風吹來,她的嘴唇都是冰的了,胃裏開始隱隱作痛。她數了數兜裏的零錢,一共22塊錢,不夠打車,不夠住店,她索性也走進了網吧。
記得上次來網吧,已經是高中時候的事兒了,很遙遠,很模糊了。
這是一家很小的網吧,她沒帶身份證,跟網管說了說,便讓進去了,即便是白光晨長了張娃娃臉,可多少沒了花季的稚嫩。
網吧內煙霧迷繞,青煙四起,空氣的不流通使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惡臭,俗話說,久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慢慢也就習慣了。
她挑了一個靠窗戶的機子坐下,這裏不如裏麵那樣燥熱,空氣也好了許多。
望著電腦屏幕,她卻覺得無聊了,看著身邊的少年們熱情高漲的打著遊戲,她卻百無聊賴起來。她在心裏暗歎道,自己還是老了。就連看到喜歡的韓劇更新了,也提不起興致來。
逡巡了一遍桌上的圖標,點開了qq,許久都不上了,看看大家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剛一打開qq,蘇微的頭像就在跳動,她說:“白光晨,你死哪兒去了,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明天加班你知不知道(發怒),真是無良的資本主義社會啊,就連中秋都不讓人跟家人好好過,就咱們公司那效益……難道他們都不核算成本嗎?”
白光晨無心跟她磨嘴皮子,一看她頭像滅了,這才淡淡的回了句知道了。
點開分組,裏麵的頭像竟然亮著,她愣了一下。想想,好像有四年都沒亮過。簽名還是四年前的——天涼好個秋。
倚在椅背上,那年的秋天比今年冷。最起碼雨夜裏,很冷。
眼前的煙霧絲絲縷縷,飄飄渺渺,幽幽遠遠。記憶卻也一如此般悠長。
雨水打斷了她的期冀,打濕了她的心,打散了她手中的電影票,順著雨水,不知所蹤。公園門口見,一句話擾了她的心緒,一句話成了她心中永遠的傷。
不是不愛,隻是不敢說出口;不是不等,隻是實在是等不到。明明白天還豔陽高照,晴空萬裏的,夜裏一個悶了就在天邊落了下來,接著雨水掉了下來,她很討厭秋天,很討厭,很討厭。公園門口的燈已經熄了,漆黑一片,她跪蹲在地上,倚著公園的大門,止不住的發抖。明明不遠處還燈火通明,可就是怎麼也挪不動步子,後來回想,卻想不到當時是因為害怕雨夜中那張怖人的臉,害怕低頭看到血水,還是因為對承諾的一種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