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十六鋪碼頭的時候剛好8點整,花聽找了間靠近碼頭的廢棄舊工廠藏身,這間舊工廠的位置與碼頭僅隔了50米不到的距離,從這扇麵朝黃浦江的破舊鐵絲窗戶望出去,碼頭那邊的景象可謂是一覽無餘。
一襲青色中式長袍的蔡炳榮正麵對著黃浦江的滾滾江麵背手而站,衣袂隨風飄擺,遙想當年還略顯生澀的上海四大亨在碼頭相遇的場景,嘴角竟不自覺地勾勒一抹真實而又微薄的笑意。
然而,從他身後緩緩踱去的卻是以一頂灰色氈帽來掩蓋自己滿臉殺氣的白起鴻。
花聽心頭一緊,白起鴻該不會是要在碼頭直接幹掉蔡炳榮吧?
聽到腳步聲的蔡炳榮轉過身,臉上笑容一團和氣:“白兄今日叫我來十六鋪碼頭是有什麼事麼?”
“你說呢?”白起鴻腹內冷笑,麵上不顯。
未察覺到任何異常的蔡炳榮仍是一臉回味當年的模樣,笑道:“應該帶壺美酒才是。”
白起鴻緩緩摘下帽子,一副冷麵冷心的樣子,眼裏的嘲諷之意毫不遮掩,“蔡炳榮,你還有心情喝酒?”
“怎麼?”白起鴻鮮少會喊他全名,這一聲蔡炳榮倒是把他給聽愣了一下。
“今日找你來碼頭,你應該知道所謂何事。”白起鴻麵上帶笑,心在一寸一寸地冰凍以及死去。
蔡炳榮眼裏的疑惑如濃霧般籠罩,“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事?”白起鴻鼻翼微動,“蔡炳榮,你的配槍呢?”
“配槍?”蔡炳榮下意識地往腰間摸索,眼角笑意僵住,“半個月前就丟了,本打算在這批軍火中物色把好的,怎麼?”
“丟了?”白起鴻攥緊的拳頭又放開,從袖管中拿出那把黑色的德林傑,亮在蔡炳榮的眼前,“你能解釋下為什麼你的槍會在我手上?”
蔡炳榮走近了端詳,是他的槍沒錯,可怎麼會出現在白起鴻的手上?“白兄,我的槍早在半個月前就丟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怎麼現在會在你手裏?”蔡炳榮眼中疑惑不假,準備伸手去接,不料白起鴻將它緊緊地握於自己手中。
“你的槍為什麼會在我手上?不如問你自己更為好些吧?”白起鴻逆著光的表情花聽看不大清,隻知道他的語氣中帶了一股深沉的歎息,“我原本以為十年後與你再度合作,可修補你我之間的關係,可惜你卻再一次令我失望。”白起鴻說罷搖了搖頭。
蔡炳榮被他這番話說得更加的雲裏霧裏,“白兄的意思是?”
“嗬!”冷笑自白起鴻的胸腔內傳出,“我就說,你這廝怎麼會突然想到與我套近乎,不是為了巴結我就是為了今天的這番所作所為,我還真是低估了你。”
蔡炳榮是聰明人,聽他這麼一說,倒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白兄的意思是,接連幾次的鴉片倉被燒一事是我蔡炳榮幹的?”
“少在我麵前演戲,”白起鴻勾著手裏的槍一轉,槍柄的反光印出了對麵蔡炳榮滿眼的疑慮,“燒鴉片倉這種事,你十年前就幹過了,十年後再幹也不足為怪。”
“十年前……”蔡炳榮的聲音低下去。
“怎麼?又想將十年前的事情撇得幹淨?”白起鴻一雙帶著少見恨意的瞳孔狠狠地盯住蔡炳榮,可想而知十年前的那樁事,令他至今都無法釋懷,“十年前若不是你放火燒了我的鴉片倉,害我趕不及去碼頭找一然,怎會與她失去了整整十年的聯絡……”
“十年前是我不對,”蔡炳榮打斷道,“不過,事情一碼歸一碼,十年前燒你貨倉,與今天這樁事又有何幹係?”
“嗬,有何幹係?”白起鴻眼中僅剩的那一丁點情誼此刻也消失得一幹二淨。
“整垮你對我有什麼好處?”蔡炳榮倒是思路清晰,不像白起鴻那般暴怒得失去理智,“倘若整垮了你,我的軍火生意要怎麼辦?你覺得我有這麼笨?”
“你有沒有暗中鋪好路子我是不知道,不過你能否解釋下為什麼你的槍會遺留在我的貨倉現場?”
“白兄這還不清楚麼?這件事明擺著栽贓嫁禍。”
花聽心頭一顫,她盯著外頭漆黑的夜,月光柔軟又孤清,打照在一身青衣的蔡炳榮頭上,那條右眼的紫色蜈蚣因憤怒而若有似無地扭動著,此刻的他似乎猜到了些什麼,正如花聽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