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雲南一帶的天氣就是這般變幻莫測,又過了一個多時辰烏雲漸漸堆集聚合,天地間一片陰暗,緊接著電閃雷鳴,一場大雨瓢潑而至。
出門在外最怕遇見惡劣天氣,但林鳳生此時卻反而一陣欣喜,大雨一至,江水勢必持續高漲,如此一來殘餘的賊寇便絕難渡江。
守溜索的是個年過古稀的老人,落座後用土罐在炭火上煮出醇香的茶水招待林鳳生,時不時與他天南地北的閑談。談起天氣,老人道是這幾日的雲彩又黑又厚,隻怕是下幾日都不會停。林鳳生聽得更是安心。
雨越下越大,在外把守的幾名洱湖幫弟子早已渾身濕透,林鳳生心中不忍便將幾人叫進老人的茅屋中避雨烤火。老人甚是好客,到了中午時分,又煮了一鍋紅米飯、切了一大碗煙熏臘肉讓林鳳生等人食用。
老人在此守了一輩子的溜索,見過無數形形色色的過客,用閱人無數一詞來形容一點兒也不為過。見林鳳生和幾名洱湖幫弟子俱都攜有兵刃,不時朝門口張望,神色間似有所期,便知幾人大非尋常。瞟了一眼被五花大綁在屋中一角的幾名小嘍囉,說道:“老兒鬥膽問一句,幾位可是府衙的官爺?”
林鳳生見老人淳樸善良,也就沒有隱瞞身份,當下將此來的目的照實說了。老人聽得賊寇大敗,心中十分高興,拿出一壇酒說道:“將軍和幾位軍爺辛苦了,喝口酒暖暖身子。”說著給幾人一人倒了一碗酒。
林鳳生道謝後坦然端起碗來正欲湊到口邊,卻聽一名較為年長的洱湖幫弟子道:“盟主且慢,待在下先試探試探。”
他見這老人在賊寇往來中得保無恙,身份不能不叫人疑心,於是拿出銀針試探酒水,見無異常才向林鳳生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飲用。
林鳳生笑道:“老人家切勿見怪,我等別無他意,賊寇詭計多端,因此不得不防。”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幾名洱湖幫弟子也頗感歉意,一起出言向老人賠罪。
老人爽朗一笑,露出僅剩的幾顆牙齒,道:“莫事莫事,說起來老兒也當真與哀牢山的賊寇有些關係。”
林鳳生微微一怔,問道:“老人家此話怎講?”
老人又給林鳳生斟了一碗酒,才道:“將軍可知賊人中有一個頭子叫胡三的麼?”
林鳳生點頭道:“此人在哀牢山賊寇中坐第三把交椅,我曾與他交過手。”
老人也點了點頭,渾濁的目光望著火塘中通紅的炭火,又道:“那麼將軍可知道老兒姓什麼?”
林鳳生暗道:“你我素不相識,我又怎會知道你的姓氏。”搖頭道:“不知。”
老人歎了口氣道:“老兒也姓胡。”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林鳳生察言觀色,已隱隱猜到了幾分,脫口道:“莫非您老是……”
老人未等林鳳生說完便道:“不錯,我正是那混球的老子。”他說這句話時情緒激動,聲音甚響。
幾名洱湖幫弟子聽得此人是匪首胡三的之父,不約而同的猛然驚起,唰唰幾聲各自拔出了兵刃。
胡姓老人微微一驚,隨即微笑道:“幾位軍爺莫慌,老兒半點武藝也不會,而且已與那忤逆子斷了父子情分。”
林鳳生見幾人如此失態,心中頗感不悅,向幾人使了個眼色,幾人才放下兵刃回身在火塘旁的草墩子上坐下。
幾人各有所思,一時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過了片刻,老人忽然問道:“將軍,不知這逆子死了沒有?”
林鳳生聽他語氣間甚是平淡,不禁微微一愕,道:“令郎武藝高強,幾次交手晚生雖傷了他,但都是些皮肉之傷,並無大礙,現下已回哀牢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