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通知,廣播通知,高一七班的周暖,馬上到教導處來,高一七班的周暖,馬上到教導處來!”
教室牆角老舊的廣播在“滋滋”的電流聲後響了起來,全班正低頭做題的學生目光齊刷刷轉向了周暖。
“暖暖……”徐素雲看同桌兩眼直直地坐在那裏沒反應,就伸手推了推,催促道,“你還愣著幹啥,讓你去教導處呢,快跟老師請假啊……”
周暖有些迷茫地轉頭看向說話的的人。
白淨的皮膚,一笑就會彎起來的大眼睛,從名字到長相都顯得特別溫婉,但周暖知道,徐素雲是個脾氣比誰都要火爆的小辣椒,就像現在已經急得恨不得拽著她起來。
這個她再熟悉不過的人,是她初中高中六年的同桌,兩人感情一直都很好。
但周暖記得很清楚,當年高考過後,她跟徐素雲的成績都不是很理想,因為周暖不肯一起複讀,徐素雲隻好帶著遺憾去了南方的一所師範大學。
而周暖幹脆放棄了上大學,並且因為莫名的自尊心,覺得跟徐素雲生活眼界差距都越來越大,慢慢地斷了聯係。
可現在,怎麼又回到了她們高中的課堂?
“去吧,趕緊回來,下節課講試卷。”周暖還沒回過神來,坐在講台邊的班主任王友平已經先開了口。
說著又深深看了周暖一眼,搖了搖頭,繼續低頭批試卷。
王友平現在判的俄語卷子正是周暖的,高一剛開學進行的摸底考試,周暖的初中基礎很紮實,一張卷子看下來,基本沒有什麼知識點方麵的缺漏,難怪中考考了全縣第三,俄語更是全縣第一,可這麼好的底子,怎麼就放棄了去市一中了呢?
直到走出教室,抬頭看看門框上已經有些生鏽的金色小方匾上“高一七班”幾個字,周暖“砰砰”跳的心才慢慢平靜下來,卻忍不住有些紅了眼眶。
周暖現在可以肯定,她是重生了,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竟然還會有重活一次的機會,而且回到了人生很重要的轉折點。
高中啊!要不是當初一步錯步步錯,她上輩子怎麼會帶著那麼多的遺憾終了?
周暖說的錯,並不隻是後來不去上大學,而是中考過後,她硬是因為不懂事兒,錯過了幾次很重要的機會。
周暖現在上學的高中是福東縣二中,縣裏一中是職業高中,整個福東縣下麵的鎮子村子裏想要考大學的,幾乎都在二中念書。
因為在東北偏遠地區,離著俄羅斯隻有一江之隔的地方,所以她們這裏的學生從初中開始就分班,自己可以選擇學英語還是俄語。
周暖所在的七班是俄語班,事實上整個高一年級英語班也隻有兩個,大多數的學生因為家裏七大姑八大姨的總會有人在俄羅斯務工的緣故,想著哪怕是考不上大學,會點兒俄語將來打工也有好處,所以選俄語的學生很多。
依照周暖的中考成績,是過了市一中的錄取分數線的,全縣也隻有五個人過了,英語班2人,俄語班3人。
但當時的周暖,想到離開縣裏去念書,不但要花費對她家來說是不小負擔的食宿費,而且她也實在放心不下身體不好的父母,和年紀還小的弟弟。
周暖家在福東縣東方紅鎮下麵的勝利村,在縣高中上學,她每周五晚上可以騎將近三個多小時的自行車回家,周六周日在家幫著幹活兒,周一早上起個大早往學校趕,最多有時候早自習遲到一會兒。
就因為是這樣考慮的,哪怕全家人,還有真心為她好的親戚,甚至是學校裏的老師都一直勸,可周暖就是一根筋不同意。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她是真傻啊,隻覺得要時時刻刻守在家人身邊,卻不想想,要是她自己沒有本事不能闖出去,光是守著家裏人有什麼用,能讓家裏日子過得好起來嗎?
周暖記得很清楚,她的目光短淺帶來的不隻是愚昧,還有那麼多年的窮苦和被人侮辱蔑視。
“你要是要臉的,就別來纏著我家誌高,也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一個高中畢業做生意的,你認識幾個大字啊,我家誌高那是研究生畢業,我準兒媳婦那是家裏雙職工的城裏人,你拿啥跟人家比?”中年女人尖酸刻薄的聲音格外刺耳。
“雲姨……”
“別叫我,誰是你雲姨啊,不就當初花你倆兒錢了,咋地,讓你供著念書那是給你臉了,我家誌高還陪了你好幾年呢,滾滾滾,別擋著我家門,真是晦氣,我這等兒媳婦上門新換的地毯呢。”手裏的掃把大力揮出去,直接打到了滿臉淚痕的女人身上。
看著走廊已經有些剝落的牆皮,周暖苦澀地閉了閉眼,終於想起來這是什麼時候了。
高中剛開學的第一周,而現在在教導處等著她的,是她在市裏上班的小姑,來找她是為了勸她轉學去市一中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