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趕到李兆玉的住所,大門敞開著,從外麵遙遙望入內,隱約看到房子裏麵一片狼藉,似乎是空無一人。七月往四周看了幾眼,隔壁鄰居家沒有燈光,她壯著膽子向前走了幾步,往屋內試探性地喊了幾聲,隔壁鄰居的狗也沒有聲息,估計鄰居一家人都不在。
七月摸索著走進屋裏,一直躲在衣櫃裏的小紅猛地衝出來抱住了她的大腿。七月結結實實地被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冷靜下來,蹲下身子抱住小紅,心頭仍舊突突地跳著,嘴上先是安撫了孩子一番,打算待她情緒平伏下來再仔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媽媽被帶走了。”小紅顫抖著聲音對七月說。
“姐姐先把你帶回我的家裏,好嗎?”七月抱著小紅,感覺到她的身體仍在顫抖,環顧四周之後決定先將孩子帶回家裏,這個地方看起來並不安全,而且她直覺這個事情並不簡單。
小紅乖巧地點點頭,雙手圈住七月的脖子,示意她抱起自己。七月感到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盡管感覺吃力,還是雙手使勁兒抱起了小紅,想要盡可能地安撫孩子。
七月抱著小紅走出路口,途中不時地將眼神瞟向燈光昏暗的角落,總感覺暗處有人盯著自己,心裏發慌。
七月走到比較光亮的地方,攔截了一輛計程車,上車之前極快地回頭看了一眼後方,確定沒有人跟著,騰出一隻手護在小紅頭頂上,抬腿跨入車內,一路上指使著司機七歪八拐地走小道,自己差點都忘記了公寓的位置,好不容易才回到住所。分明一路上都待在開著空調的計程車上,七月卻感覺到自己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七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涼白開咕咚咕咚地往肚子裏麵灌,眼睛斜睨著注意牛奶加熱的時間,隨後將熱好牛奶放到孩子麵前,這才發現小紅有些不尋常。
正值炎熱的夏季,孩子身上卻穿著冬季的棉衣。七月將手探入小紅頸脖之間,汗水已經浸濕了孩子披散的頭發。七月下意識地想要解開孩子棉衣的紐扣,卻被小紅躲開,隨之對七月投來戒備的眼神。
七月的手緩緩收回,有些尷尬地摸著自己的鼻子,問小紅道:“你不熱嗎?”
小紅揪住自己的領子,呈保護姿態,將自己的身體退到沙發角落,緩慢地搖了搖頭,看著七月的眼睛說:“不熱。”
“好吧。”七月感覺不對勁,但是也沒有繼續追問,轉而問她:“跟姐姐說,媽媽被什麼人帶走了?”
“一些叔叔。”小紅遲疑了一陣,放下了架在領子上的手,“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講。”
這是一個對於孩子來說也許很難理解的故事,放到成年人的語境之中卻很簡單的故事。
小紅的媽媽李兆玉是一位高官的情婦。年輕的時候選了一條看起來比較好走的路,但是年紀漸長便也知道了世上從無好走的路。
有了女兒之後李兆玉很認真地考慮到這樣對於孩子來說並不是適宜的成長環境。尤其小紅是個女孩,她不希望孩子認為自己是對的榜樣。李兆玉向那個男人拿了最後一筆錢作為孩子的贍養費,離開他到了德國開始全新的生活。
她沒有給那個高官生下兒子,也沒有要求額外的贍養費或者要求別的東西,而且現在李兆玉也不是當年年輕貌美的小姑娘了,那個男人沒有過多挽留,並且爽快地給了她一筆錢。
這些日子以來二人之間倒也一直相安無事,李兆玉大學畢業之後就沒有工作過,但是靠著那筆錢,而且身兼數職,精打細算地過著和女兒兩個人的小日子,也還算平靜安穩。直到前段時間高官的獨子在回國途中不幸罹難。
高官跟他的原配妻子已經上了年紀,想再要一個孩子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原配妻子哭著鬧著要跟孩子一並去了。男人想到了遠在德國的李兆玉,他雖薄情,卻不是多情的人,這麼多年來隻有李兆玉一個情婦。他和妻子商量著讓李兆玉代孕,讓她生下他們夫妻二人的孩子。
李兆玉不想打破自己和小紅在德國慢慢走上正軌的生活,數次將男人寄來的錢和珠寶首飾退還,一再拒絕他的要求。
不曾想他們直接將李兆玉從家中帶走了,小紅因為躲在衣櫃裏想要給晚歸的媽媽一個驚喜,躲過了那群男人的搜查。
七月挑挑眉毛,很快捕捉到了一些被刻意模糊處理的細節痕跡,但是也沒有細問。
第一次見到小紅,七月就知道這個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為了讓自己克服自己所害怕的,逼著自己去直麵恐懼。李兆玉不可能把故事的枝末細節都告訴孩子,很大可能是小紅根據一些細節將整個故事推測出來。這個孩子很聰明,她也明白母親給予自己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