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豐德四年春,吐蕊的桃花將春色妝點得分外妖嬈。
距離國都上京城三十多裏地,有一處傍山而建的莊子,名為“一葉山莊”。
一葉山莊裏有一座迎春居,裏麵栽種著大片的迎春花。這個時節,除了桃花鬥豔枝頭外,最惹眼的怕就是滿眼金黃色的迎春花了。
金黃爛漫的迎春花叢之中有一座四角亭。今日亭子四麵掛上了淡黃色的三重紗,半垂著竹簾子壓風。
亭內影綽地能看出有一坐一站兩個人,石桌上擺放著碟、杯、壺等器皿。
“春天風大、又夾著寒氣,姐姐怎麼不在屋裏休息?”
一道清脆、明顯帶著趾高氣昂之調的女聲從牆外響起。話音稍落,便有一道枚紅的身影率先拐進了月亮門。
說話的女子二十多歲、麵容姣好,嫩黃色襦裙外穿著件枚紅底繡金枝玉葉的褙子,扇形髻上插著一枝金燦燦的蝶戀花金步搖!那金子打造的蝴蝶翅膀隨著女子的步履輕顫,仿佛活的一般!她沿著石板甬路走到四角亭外,因久久未聽到裏麵的人回應,臉上得意又傲慢的笑容轉為了不悅與怨毒!
“姐姐自顧地躲到山莊裏享悠閑,卻不知老爺為了家中生意整日煩憂。今早,我為老爺篦發時竟發現了數根白發!”女子語氣悲傷地道,“不管怎麼說,姐姐與老爺是結發夫妻,怎麼能這麼狠心……”
“蘭芝,外麵什麼人在聒噪?”亭內傳來女子清冽無波地詢問聲。
“奴婢出去看看。”亭內站著的人影恭敬地道。
亭外正要洋洋灑灑說道一番的馮芝臉色脹紅,咬牙切齒地看著挑紗從四角亭出來的青衣婢女。
那棄婦為了貶損她,竟給貼身服侍的婢女取了她名諱中的一個字!
叫蘭芝的青衣婢女模樣清麗,視線淡淡地掃過亭下站著的三個人。
“原來是馮姨娘。”蘭芝向馮芝福了福向,然後沉著臉看向馮芝身後的婆子,“趙婆子,你怎的如此沒規矩!馮姨娘來給夫人請安,事先竟也不通報一聲便貿然將人帶來這裏!”
站在馮芝身後的趙婆子嚇得一縮脖子,滿臉驚慌、求助地看向馮姨娘。
“蘭芝姑娘好大的脾氣!”馮姨娘磨著牙根尖聲地道,“你這是罵婆子不懂事,還是在含沙射影啊?”
“就是!要說沒規矩,是你才是!”馮姨娘身邊的婢女雨兒聲音不小地嘀咕道,“竟敢當著小夫人的麵這麼說話!狗仗人勢!”
“閉嘴。”馮姨娘偏頭和顏悅色地“斥責”自己的婢女道,“蘭芝姑娘是在太子妃麵前都能應上兩句話的人,你主子我……和你,算是哪個牌位上的人,能讓她客氣相待啊!”
“可小夫人您也是鄭府的主子,她隻不過是……”
“馮姨娘,你一大清早從京城趕過來,就是為了嘰嘰歪歪和我的丫頭計較長短?”亭內女子涼薄的聲音再起,還有些不耐煩,“要是沒事兒,就快滾回京中的鄭府去!”
“你!”馮姨娘被訓罵得臉色大變!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她隻得壓下心中怒火,忿然地道,“姐姐久病,移居在此數月有餘,定然是不知道京中府上發生的事情!先是最近兩次信葉商號送進宮中的香料皆被退回,接著寧遠侯就使人來說不再與信葉商號合作木料與瓷器的生意!如今老爺為這些事急得生了病,卻又不放心由管事和掌櫃們去處理,隻得帶病奔忙!還請姐姐修書一封遞至寧遠侯處,詢問侯爺是否產生了什麼誤會,才要與我家解了合作?再請侯爺幫忙處理送進宮中那批香料的事……”
“嗬嗬!你家?”亭中女子發出嘲弄地笑聲,然後淡淡地道,“蘭芝,送客。”
“是,夫人。馮姨娘,請!”蘭芝冷漠地請馮姨娘離開!
馮姨娘姣好的麵容微微扭曲,滿眼滿臉的怨恨與妒嫉之色!
“嗬!姐姐,憑著您與寧遠侯的交情,請他重新與我們合作和幫著處理香料的事,隻不過是勞動姐姐說三兩句話或寫上寥寥幾行字的輕鬆之舉啊!”馮芝陰陽怪氣、尖酸地揚聲道。“大燕國稍有些頭臉的人,誰不知道姐姐與侯爺交情匪淺!當初信葉商號建立、香料得以成為宮中常貢,還是寧遠侯在旁相助之故呢!姐姐與老爺是夫妻,丈夫飛黃騰達、事事順遂了,妻子才能安享平安富貴啊!”
女子與非丈夫、父兄之外的男子有“交情”,實在是曖昧的說詞!若是有心人聽了去,不免要多想到奸情上去!馮姨娘此言分明是嘲諷亭中女子不守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