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傾盆,嘩嘩聲連成一片,不絕於耳,天空之上鉛雲密布,鉛雲之中,偶爾一道亮光閃過,隨即銀色霹靂貫穿天地,良久之後,似能撕裂大地雷聲才轟然響起。
落塵靜靜地站在道觀之前的土坪上,任由瓢潑大雨澆身,不甚偉岸的身軀堪將花殊靈擋住大半,花殊靈靜靜地站在落塵的背影之中,青絲被雨水貼在雙頰,臉上,是恬淡而又安謐的微笑。
隨著落塵平靜的話語,在他身前的半空中緩緩出現一個身形修長之男子,那男子身著一襲似王袍般的墨色衣袍,其上似有玄奧符文隱現,黑發飄飛間,那張極俊的麵孔更顯張揚,隻是,那男子眉骨略凸,給人一種性格反複之感。
落塵凝望著那男子,拱拱手道:“多謝閣下讓在下將雨祈完,也多謝閣下讓在下將那兩位朋友送走。”
那男子雙手負背,黑色衣袍淩風飛舞,而漫天的雨水落到其周身三寸處就消失不見,男子微笑著將落塵打量了好幾遍,然後才緩緩開口道:
“我雖身在魔門,卻亦是人,你祈雨乃是造福一方百姓,我為何要打斷?你祈雨之後身體虧虛,也正好省了我不少手腳,且,我要殺之人是你,至於你送走的那兩人,事實上還是在為我省事,是我該感謝你才對。”
落塵眉頭皺,又道:“閣下是誰?”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彼岸天,離恨天主,姬道殤。”
劈!
一道霹靂無聲劈下,隨後雷聲如震,然而,這道霹靂就像劈在落塵心間一樣,掀起滔天巨浪!
姬道殤,一個落塵絕不陌生的名字,自從他被告知是九脈真人共同授業之後,他身邊之同門——無論是掃地的雜役道人還是諸脈真人之弟子,都開始用一種異樣的眼光來看待他,剛開始時,他才十二歲,看不出那些目光之中究竟是何含義,而等他稍長一些,了解姬道殤之事跡後,才忽然明白那些眼光之中到底是何意義。
那是帶著羨慕的鄙視,那是隱藏得極好的質疑,是以這麼多年來,除了張道實和陳玄清等有數幾人外,再無人主動跟他結交,都怕他將來會是第二個姬道殤,隻因為他是諸脈真人共同授業,而叛出三清正宗墮入魔道的姬道殤,亦是諸脈真人共同授業。
說來也好笑,諸位同門不敢跟他有過多牽扯,居然是怕他成為第二個姬道殤,且隻是因為他和姬道殤都是諸脈真人共同授業而已,但,諸脈真人共同授業和叛出三清正宗有何關聯?落塵不知,然而人心就是這樣,哪怕沒有什麼關聯,隻要可能會殃及池魚的,人們往往都會避而遠之。
是以,在修道界人眼中珍若瑰寶、當年無論正道魔門還是山精野怪都爭奪得火熱朝天的轉世隱星,在同門眼中,卻是一個人人避而遠之的禍胎,這…落塵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才入三清正宗那幾年之所以過得那般清苦,確實是可以將大半責任推給眼前這男子的。
以往那些思緒飛快掠過,當落塵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時,耳邊才傳來方才閃電過後的雷聲,凝立在半空中的姬道殤依然麵帶微笑,靜靜地打量著落塵,仿佛此刻落塵於他來說不是要殺之人,而是一個倍受他疼愛之小師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