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有處崖,懸崖上顆鬆,鬆上有座亭,亭中有兩人。
崖是深崖,幽絕險峻,鬆是古鬆,十人合抱不能測其大,百丈之繩不能量其高,而亭,乃是飛亭,懸浮在高高的鬆針樹冠之上,無雕梁畫彩,古樸自然,飛亭內,有一老一少兩人盤膝對坐,中間燃著一爐香,其煙飄飄然,在空中時而凝聚成山河大地,時而凝聚成瑞獸百鳥。
那老者一身灰色道袍,盤膝閉目,須發雖早已雪白,但其容顏卻是有如嬰兒般白嫩,老者對麵,盤膝坐著一位二八年華的少女,少女一身青衣,姿容絕麗,神情冷漠,身前放著一口瑩瑩青劍。
突然,正在打坐中的青衣少女眉頭一皺,心神一亂,而空中仙煙凝成的百獸也驟然一滯,差點兒散開形神。
老者悠悠睜開雙目,淡然地道:“清瑩,怎麼了?”
青衣少女神色惘然,眉頭再皺,好半晌,才道:“我要殺的人來了。”
老者雙眉一揚,道:“哦?終於來了?”
青衣少女點點頭,眉頭展開,恢複了往日的淡然冷漠。
“非殺不可?”老者皺眉道。
“非殺不可!”青衣少女絕然道。
“宿怨麼?”老者問。
青衣少女眉頭再皺,凝神苦想,片刻,青衣少女突然神色一變,隨即蒼白,淋淋香汗瞬間布滿其整個額頭!似痛苦不堪,青衣少女雙手捧頭,銀牙緊咬,誓不發出一聲吭響。
老者似見慣了青衣少女的痛苦模樣,既不詢問也不援手,好半晌,青衣少女才恢複平靜,皺眉道:“不知。”
老者點點頭,道:“嗯…如今我玄真門時值大考,師兄便允你出關三日吧,不過,切記要在較技場中定勝負,不可私自動手。”
青衣少女麵色一冷,漠然地道:“我自有分寸!”
青城山的白玉台之上,玄真門那青色的大門緩緩打開,兩排道童疾步而出,列成兩排,恭恭敬敬地站在大門兩端。
玄清子子微微一笑,伸出手道:“正陽真人,請。”
正陽真人微笑著點點頭,帶著落塵三人跟在玄清子身後。
玄清子使了個眼色,玄真門三位出來迎接三位真人中唯一的那位女真人緩緩步走到青鸞身前前,腳下生雲,想落到青鸞背上,引其去青城山棲鳴閣中暫駐,可是,青鸞一聲清鳴,雙翅一扇,一股靈風自翅下生起,向著玄香子迎麵撲來!
玄香子微微一笑,真元微運,提起袖袍揮出一縷清風欲抵禦青鸞扇出的靈風,沒想到卻換來了青鸞不屑地一眼。
望著青鸞眼中之神色,玄香子忽然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可還未等她想明白何處不對之時,青鸞翅下的那一團靈風便撲麵而來,玄香子身在半空的身形一滯,差點兒從雲上摔下來!
見玄香子受挫,玄清子與玄明子麵色皆是一變,正陽真人微微一笑,轉身向青鸞揮揮手,示意其自行找地方棲息,青鸞雙翅一振,清鳴一聲,瞬間便帶出一道碩大的殘影,消失在眾人麵前。
正陽真人麵帶歉意,拱拱手道:“這青鸞平日裏隻服師弟上陽真人管教,失禮之處,還望諸位真人多多海涵。”
玄香子勉強地笑了笑,道了聲無妨,不過,三位真人之麵色皆是有些不自然,雖然三人心中都明白,青鸞乃是神鳥,不服他人指遣亦屬正常,但在三清正宗的正陽真人麵前出這麼大一個醜,無論怎樣也說不上是麵上有光。
但畢竟正陽真人遠來是客,玄清子亦不好發作,隻得強忍不悅,帶著正陽真人與落塵四人走進玄真門。
玄真門一古意盎然之正殿內,四位衣著各異卻又仙風道骨的真人已然在殿中相候,正陽真人進殿之後,四位真人都起身見禮,玄清子邀正陽真人上座,然後自己與玄明子、玄香子也依次落座,就連落塵三人也有座位,這禮數,可謂是給足了三清正宗麵子。
和正陽真人一起坐在首座的,乃是一仙骨飄飄的老者,老者微微一笑,拱拱手道:“此次敝門大考,正陽真人竟親自率徒前來,真是讓敝門蓬蓽生輝啊!不知上陽真人現下可好?”
“嗬嗬…玄虛子嚴重了,敝宗掌教真人此刻正在閉關,如若要飛升的話隨時都可飛升,隻是如今掌教真人還有要事待辦,是以才滯留人間。”
上陽真人行將飛升,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是以聽正陽真人這麼一說,七位真人也不意外,玄虛子拱拱手道:“那就先恭喜貴宗了,上陽真人天資絕豔,不到百年便能飛升,這天資,唉…真是羞煞我等也。
頓了頓,玄虛子望了望落塵三人,道:“不知這三位,是貴宗哪位真人門下高徒?”
正陽真人微微一笑,指了指張道實,道:“嗬嗬…高徒說不上,這個貧道不過是帶著幾位不成器的弟子來見見世麵而已,唔…這位是張道實,乃太璿宮洞陽真人門下。”
張道實起身,向幾位真人一禮,道:“晚輩張道實,有幸拜見各位真人。”禮畢落座,張道實整個行禮過程不卑不亢,一氣嗬成,舉止得體而不露急態。
玄虛子等幾位真人都心中微驚,由於幾人有意相試,是以都沒有收斂自身氣勢,七位真人修為如何高深?那可是能和三清九脈幾位真人相提並論的人,在他們的氣勢之下,普通弟子連站都站不穩,又怎能如做到張道實這般不卑不亢、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