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了一句,不由打了個哈欠,倦乏得很,軟到在床上。雙目閉上那一刹那,見明珠無神的雙目凝視著他,隻是來不及去研磨她眸中的意思,眼皮就再也抬不起來了……
一陣風過,床上金鉤褪,青紗帳垂地。
一抹倩魂飄出窗外去。
夜風嗚咽,城中主道西岔走上十幾裏,乃是刑部大獄,因為有說法講到廟後獄前納百鬼,殺氣重,故而這一帶鮮少店鋪,再者這個時分,人也早上鎖睡下了。
益都新破,城內的官員大部請降,除了幾個頂頭的有朝廷新任命來的人換掉之外,大多保持原狀,破城後解釋了一批人,大獄外第一排牢房扣押著幾個重犯,元帥行轅在攻城時大損,這裏倒還完好,故而那些人暫關押於此。雖如此,門外值守的卻是元軍,大將關保麾下兵將。
咦?一個守卒奇怪的瞧著桌上的酒碗,不悅的喝道:“馬頭,你小子又偷喝……”從幽深的獄寺深處傳來一聲笑:“你少賴我了,我一直在裏頭呆著壓根沒過去,怎麼喝?”
那守卒又罵了一句,聽馬頭又道:“我看呀,沒了也好,今兒晚上看的可是重要的犯人,看丟了,咱們可是要掉腦袋的。”說著從暗影裏走出來一個獄卒打扮的人,手中拎著水火無情棍,身上穿著缺胯對襟袍,一臉橫肉堆積,分外猙獰。益都方破,衙署的官員均換了一層,這裏
“奉元帥令提調犯人!”突然門外傳來這樣一聲,二人對視一眼,連忙站起身,見另外兩個獄卒引著一個錦袍男子進來,那人身量不高,麵色微黑。
兩個獄卒見引路的是頂頭上司典獄官,連忙拿了鑰匙開門。那男子進了牢房,才見兩個衣衫襤褸的人橫七豎八的躺在草席之上,青衫小子的傷口雖簡單包紮,仍在滲血,唇麵慘白,另一個也好不到哪裏去。
錦袍男子一擺手,兩個獄卒上來踢了一腳,喝道:“元帥提調你們呢,還不快滾起來。”青衫哼笑一聲,斜眼睨了那來人一眼,眸中卻瞬間閃過一縷光芒,黃揚也略略噏動著唇,說不出話來。
錦袍人道:“還不快快起來。”二人勉力爬起來,原來明珠堅持,白狐雖未能帶走人,卻挑斷了二人手腳筋來撒氣,這二人已然是廢人了。
錦袍人扁扁唇,拋給那兩個守卒一個眼色,二人立馬上前幫忙,七手八腳的扶了兩個癱瘓的人出去,出了最外一道門,著鎖子甲瓦楞帽的百夫長斜目望了這邊一眼,麵上猶疑之色尚未退去。
錦衣人並不搭理他,命那兩個獄卒將人挪到馬車上去,剛撤凳準備擱回車上,胳膊被那百夫長虛攔了一把:“貴人,可否再看一眼元帥令牌?”
錦衣人微微一笑,神色自若:“怎麼,將軍是不相信本使?”百夫長抱拳道:“不敢,長官再三吩咐,末將也是小心無大錯……”
錦衣人手指輕輕一撥,那百夫長攔在前麵的整條手臂酸麻一片,暗想此人真是個中高手,卻昂起頭機警的盯著看。
錦衣人不慌不忙的從袖中掏出令牌,推送至他麵前,簇新的金牌上赫然一個令字,周邊鐫刻四抓金龍。那人慌忙下拜,身後眾將及那幾個獄卒也慌得跪成一片,馬刺敲打著青石路麵,甲葉磕磕作響,打破了夜的寂靜……
錦衣人昂了昂頭:“元帥急於召見這二人,本使不敢在此多耗時辰。”說罷施施然上車,駕馬而去,將一路戰兢兢傻兮兮的將士扔在身後,還有這漫無邊際的黑夜,偶爾掠去的寒鴉……
行出三十裏,又借令牌叫開城門,通南門而出,行入一片密林,視線劃過一方界碑,才收了馬韁,籲的一聲,馬兒緩緩慢下腳步。錦衣人揭開車簾,冷冷掃視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一會會有人送你們去西域,從今後你們再不可回中土半步。”
青衫扯動嘴角,傷口尚深,兩人俱是行動不便,不能裹傷,故而說話也是有氣無力:“明珠小姐!”
錦衣人原本已走出數步,被他這樣一喚,陡然停住,卻並未回頭:“怎麼?”
黃揚說出了他心中的疑問:“明珠小姐,你為何要救我們?”若不是明珠及時趕到,他二人早已死去,又是她跟白狐說了句什麼,才逼得白狐不得不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