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鬥之中,捉人原本就要比殺人更難,一如導人向善亦是要比懲處罪惡更難。而以左飛卿一柄快劍,即便言說千裏之外取人首級,擱在平日裏言不才也是相信幾分的,何況斬殺小揀,可偏偏這一次他笑著搖了搖頭,看向不遠處扯著一張空網撞在一起的三人,“劍,即使再快,若是刺入虛空,亦是無功而返。”
“虛空……原來如此。”左飛卿沉吟一刻,舉目掃視院中,唇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的劍比他的話更快,話音剛剛落入言不才的耳中,人早已不在原處,仿佛與劍光相融,帶著一片灼人眼目的光華刺向樹影下的一片虛空中。
陽光循著婆娑枝葉間的縫隙穿過,肆意張揚的金色纏繞著幽寂冷秘的陰影。原本溫暖柔美的景象,此時望在左飛卿眼中時,卻如一條漠然盤旋的墨色金紋毒蛇,他指尖三寸寒光,直指蛇之七寸。
一絲血紅忽然自那金墨相間的顏色中溢出,那些光影似乎在同一刻晃了晃,旋即又恢複到原處。
“對於無名小卒,我並不屑於以劍擊殺,若你肯……”左飛卿話未說完,忽然心中咯噔一下,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奈何待他反應過來看去時,卻已發現小揀挾持著言不才,站在那裏,而言不才一臉無奈地攤了攤手。
“這位少俠,不才區區在下以為,言無庸我們已經到手了,而你我也並沒有什麼仇恨,何況方才左兄也言明了,他不會濫殺無名小卒,是以你……”言不才雖然受製於人,卻依舊悠然勸說道。
“你才小豬呢……你全家都是小豬……”小揀語音虛弱,顯然方才傷得不輕,“我問你,你怎麼會知道我藏在樹影裏的……”
“找到你的人是左兄,刺傷你的人明明也是左兄,與區區不才在下並無任何關係呀!”言不才道,“以不才區區在下之愚見,這個仇自然不能不報,君很應當與那個趁人之危的小人左飛卿決一死戰,不才區區在下實在不想做尊駕的拖累,還請放了在下,否則尊駕若是敗了,吾實在心中難安啊!”
“……閉嘴!”小揀氣息漸弱,“……方才分明是你先看出來我藏身在那裏的……你怎麼看出來的……”
“所謂太極生二儀,二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所謂天地同乾坤,宇宙和洪荒,滄海與桑田……皆在易理之數,你方才的步伐便是按照易理之數行進的,八方四向,雖有八門,看似無處不在,卻隻要分辨明晰八門之變化……哎……你別用勁,別用勁,這裏是脈門,按重了,要死人嗒!要死人噠!”
言不才一本正經滔滔不絕,奈何小揀根本不聽他的長篇大論,單刀直入掐住他的脈門,言不才卻還是不住嘴,繼續胡說八道,“哎呀呀~要死人啦~要死人啦~”
“因為地上的腳印。”
正在言不才滔滔不絕地背書之時,左飛卿忽然一語點破。言不才不由得憤懣起來,“喂,左飛卿,你到底幫誰的?”
小揀低頭一看,果然染香坊為了保持地窖中的溫度,特意在泥地上又鋪了一層沙土來保水保溫,這樣的沙地任是輕功再高的人,想要做到無痕亦是不大可能,何況自己一心逃跑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
“很吵。”左飛卿神色不變,簡單答道,轉而向小揀,看定她腹部衣衫上的一片殷紅,傲然道,“如今誰才是手下敗將?”
“反正不是我。”剛才還佝僂身子,氣息奄奄的小揀忽地神采飛揚起來,反手扣住言不才的咽喉要害,笑道,“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