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前世皇祖母提過有一門功夫叫貼壁上牆,是利用手指的力量摳進牆磚的縫隙裏,如壁虎般爬上垂直的牆壁,厲害的人還可以在半空懸停半個時辰,人稱牆上掛畫。她仔細去看那陳舊的粉牆,斑駁的水跡流暢自然,沒有發現新近剝落的痕跡。手指要承受至少一百多斤的重量,陳舊的牆皮不可能沒有絲毫破損。
那麼,秀蓀轉了個身,看了兩眼這窄窄的夾道,地麵上粗獷的大塊條石交錯,表麵有細小的坑窪,屋簷正對的下方更是有深深的孔洞,沒什麼特別。這夾道可容兩人通過,兩人並排的寬度在地麵上,很容易跨過,而如果是在半空呢,秀蓀站在夾道中央再次仰起頭,老四房院子西邊是個空置的院落,老太太二十年前住在這裏時,曾用那院子做庫房,兩個院子規格相似,正屋兩側的馬頭牆也接近平行對齊,那人也許是從西邊院子的馬頭牆跳到老四房西側的馬頭牆上,再落上正屋屋頂重生之山村傳奇。
她沿著夾道往北又走了幾步,步移景異,夾道東側自家馬頭牆後伸出了半邊翼然飛簷,秀蓀盯著那飛簷又往前走了幾步,鳳翅般的亭頂整個露了出來,秀蓀想起來那是江浦老宅最高的一處所在。
那是一處瞭望塔,四四方方,足有四層樓高,秀芸帶著秀蓀和秀芊去過一次,那塔遠處看著輕巧可愛,進去之後才發現樓梯逼仄,隻容一人上下,陳舊的木質樓梯踩上去吱嘎嘎不停響,梯級又高,中間還沒有歇息的地方,她們隻好一手緊緊抓著覆蓋著厚厚灰塵的扶手,另一隻手扒著上麵的台階,身體弓成蝦米狀往上爬,一直到塔頂才豁然開朗。
塔頂的空間也很窄,三個小姐妹站在平台上就轉不開身,那塔頂的四角攢心亭也不像在地麵看上去那麼翩然如飛,輕盈自在,而是年久失修,少了許多片瓦。
不過那裏空氣清新,視野開闊,往東看得見牆外的街道,往南能看見城外的遠山,回身麵向西北則能將整個江浦老宅盡收眼底。
為了把高塔蓋得堅固,自然就無法顧及舒適的問題,所以那兒風景再美,老爺少爺們也不會去那兒吟詩作對,這座塔應是有戰亂或匪患之時瞭望之用,像褚家這樣的大族,主子加仆婦上百口子,都住在一個大院子裏,也可以算是個小小的城池,防禦工事也需要適當修建一些。
秀蓀靈機一動,也許上塔去看看,能有些收獲,遂拉著小喜鵲往那瞭望塔而去,日頭西斜,時間不多了。
老四房院子以北,是個不大不小的花園子,嶙峋假山,修竹繁茂,鵝卵石小徑穿梭其間,應該還有許多旁的花木,隻不過都快要立冬了,一簇一簇的植物都隻剩下幹枯灰白的枝條,遠遠看著分辨不出。
這片地方應是褚家的老祖宗特意留下來的,要是有一天子孫繁盛房子不夠住,還能在這兒起兩個院子。
沿著鵝卵石甬道往東邊去,秀蓀瞥見沿著自家院子的牆根種滿了高大粗壯的毛竹,翠綠的竹梢堪堪拂過後罩樓的屋簷,難道是從這兒爬上去的?
不過這毛竹雖粗壯卻也有彈性,一個人的重量足以令竹梢觸到地麵。
秀蓀正要過去試試那竹子的彈性,忽聽見竹林對麵窸窸窣窣輕微的響動,她趕緊往後退出了竹林,抓著小喜鵲的手躲進了院子拐角的夾道裏。
這兒可以算是塊荒地,除了巡夜的婆子,人跡罕至,這個時辰,秀蓀看了眼西邊那紅彤彤的半邊天,心下疑惑道,是誰會到這兒來?
她的疑惑沒有保持很久,嫩生生、白胖胖的小爪子扶著牆角,把自己圓圓的腦袋伸出半邊到牆外,往那竹林裏凝望。
那一片幢幢毛竹,被西天的紅日映得暖橙橙,秀蓀眯著眼睛望去,有個纖瘦灰黑的身影自對麵的牆根下疾步竄進了竹林,像是個小廝。
那人好像對這裏很熟悉似的,輾轉騰挪,速度不減,往秀蓀的方向過來了。
秀蓀輕輕推了推身旁的小喜鵲,“你看出是誰沒?”她低聲問。
小喜鵲搖了搖頭,湊到秀蓀耳邊道,“我看他身上的衣服像是少爺們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