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老爺因醉酒而迷離的神智聚了聚,輕輕托著莫姨娘的腦袋,“怎麼了?哪裏疼?”
莫姨娘就緩緩抬起臉,漆黑的一對大眼睛此刻水汽氤*氳,兩顆豆大的淚珠掛在眼角,映著廊簷下的燈光,璀璨如金珠,她扁著嘴道,“老爺,您就不要再問了。”說完就撇過臉去輕輕抽泣。
八老爺更是狐疑,拉著她的手進了屋,屋燈火通明,看得更清楚,他柔聲哄著愛妾,“給我看看,傷著哪兒了?”
莫姨娘握著帕子又哭了兩聲,才撥開低垂的頭發給八老爺看,竟然是頭頂稍偏的地方,給人生生扯下一簇頭發,指甲蓋大小的頭皮裸*露出來,滲出了血,此刻血已結痂,暗紅色的一小塊,八老爺看著都覺得疼。
“這是怎麼回事?”八老爺的聲音就不自覺沾染了凜冽。
這時丫鬟端上了醒酒湯,莫姨娘拉著八老爺到湘妃榻上坐下,接過那托盤親手奉給了八老爺,“老爺吃了酒,先把醒酒湯喝了,要不明早該頭疼了。”並不提怎麼受了傷。
八老爺接過湯碗一飲而盡,又拉著莫姨娘問,莫姨娘見躲不過了,就伏在八老爺懷中嚶嚶哭了起來,“老爺,老爺……”隻是哭,卻不說。
八老爺就更疑惑了,他腦袋轉了轉,盯著她緩緩問,“是不是太太?”
莫姨娘搖搖頭,哭得更大聲。
八老爺將她扶起來,道,“是誰,你告訴我,我定不輕饒。”聽說不是阮氏,八老爺鬆了口氣,如果真是阮氏,他還真不好辦了,因為他壓根拿阮氏沒辦法。
莫姨娘就抬起梨花帶雨的小臉,哭求道,“老爺,你把我送回家去吧,我在這兒活不成了。”
“說什麼孩子話,我如何舍得?”八老爺聽她說這麼孩子氣的話,隻好繼續柔聲哄著,“秀芊也不舍得你這個姨娘呀,你舍得她嗎?”
莫姨娘這才抽抽噎噎抬起頭,囁嚅道,“奴家是不想讓老爺為了奴家和新姨娘生隙,新姨娘身邊的鄭媽媽太可怕了,她撲過來就將奴家的頭發薅掉一縷。”
“新姨娘?”八老爺很吃驚,“你是說惜顏?”
莫姨娘立刻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是秦姨娘身邊的鄭媽媽。”
她見八老爺不明白,繼續道,“昨天八老爺跟著奴家回了院子裏,”她說到這裏,麵皮一紅,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奴家覺得過意不去,今天上午特意去給秦姨娘賠罪,還想順便和她講講咱們家的規矩,以免秦姨娘以後鬧了笑話,給咱家丟了臉。可秦姨娘卻覺得奴家是故意羞辱她,話裏話外諷刺奴家沒讀過書,奴家臉上過不去了,就回了幾句嘴,那鄭媽媽就好像要吃了奴家似的,撲上來扯著奴家就打。”
八老爺一聽立刻就信了一大半,他素日與秦姨娘相處,大多時候都要聽她哭訴身世可憐,因對這個問題敏感而產生誤會是很正常的。而且他是見過鄭媽媽的厲害樣子,又是個衝動的性子,最是護著秦姨娘,一言不合就撲上來攻擊莫姨娘也是很有可能的。
莫姨娘繼續低著頭抹眼淚,“奴家知道秦姨娘是老爺心尖上的人,萬萬不敢得罪,可那鄭媽媽算什麼,不過是仗著老爺喜歡秦姨娘就無法無天了,我……我雖不是正經主子,可,可也不帶這麼做賤人的。老爺,你還是將我送回娘家吧,我實在是害怕呀。”
她學著往日看見趙姨娘在老爺麵前哭泣的樣子,用帕子揩了揩眼角。
“豈有此理,她怎能如此,”八老爺憤慨,“你莫要哭了,我把鄭媽媽叫來給你賠罪。”說著就要起身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