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本是一件高興的事，可在這偌大的長樂宮中，卻談不上喜亦不是悲，竟顯得如此尷尬。
太監總領劉瑞升貓著腰最後一個退出去，不到十米的距離，緩慢又冗長，直到摸到門栓，才敢略微抬眼看了看屋中二人，也不敢多言，最終將殿門在手中沉悶的合上，不知是誰的歎息，長長一聲，回蕩在整個大殿。
懷寧氣若遊絲，躺在床上歪身看著那個男人，燙金色的龍袍在夕陽的餘輝下更顯耀眼，就像是真的神明下凡，叫人移不開眼睛，果真是天之驕子，懷寧這樣想著，忍不住要抬手去刻畫他輪廓。
“你剛才說的…可都屬實？”
伸至半空的手垂落下來，懷寧牽動嘴角淡然一笑，“皇上親耳所聞，又何須再問？”
男人猛地回轉過身，一手砸在桌角，“我要你，看著我，親口再說一遍！”
懷寧麵無血色，瑩潤的雙眼漸漸變得空洞，“都說皇上冷酷，向來不念親情，看來未必…”
男人沒有接話，而是朝床榻走去，一步一步像踩在懷寧的心上，壓迫得她喘不過氣，還未回神，已被男人一把抓住，如此麵對，才看清那張憤怒的臉，青筋盡顯。“你知道的，我不在乎她的真假，我要你說的是，你到底有沒有騙過我，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懷寧對視著猩紅的雙眼，突然失聲笑起來，眼淚順著鼻溝直滑進嘴裏，苦澀濃烈已然化不開，“你如今是帝王，天下都是你的，我這顆殘花敗柳，你不應該在乎。”
“回答我。”男人的手有些鬆懈，凝望著懷寧的雙眼，乞求又似抗拒，就像一堆針刺，紮得她千瘡百孔。
“沒有，齊暲，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我一直都在利用你，可你知道嗎？你根本沒有資格責怪我，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會來到這個世界，都是…”
‘啪！’清脆的耳光聲充斥整個大殿。
再次抓住懷寧肩頸的手越來越緊，以至於伸來另外一隻幫忙，男人已經怒不可言，隻是使勁全身力氣，想要那張鋒利如刀的嘴再也發不出聲音。懷寧扣著被褥，沒有任何掙紮，眼淚不停溢出凸圓的眼眶，她就這樣模糊地看著男人，靜靜等待死亡，如若是他，自己便也了無牽掛。
可是男人卻鬆開了，全身痙攣般跪倒在地，擱置床沿的雙手，攥緊拳頭，幾乎要掐入自己的掌心，迷離中有晶瑩劃過，墜落在地，啪嗒散開，震得人生痛。還未等懷寧意識清醒，男人便僵硬的站起身，漸漸平息了急促的呼吸，然後轉身，步履蹣跚，任由身影常常拉在地麵，削瘦而佝僂，似經曆了一世滄桑。
懷寧浸泡在濕潤的被褥，聽見他打開門閂，啞聲說道，
“我，齊暲，與你，陸懷寧，此生不複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