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近期《民族文學》佳作
評論
作者:劉道生
《民族文學》展示了中國多民族作家異彩紛呈、風格各異的創作特色,反映了各族人民多姿多彩的生活。近期讀到雜誌上的幾篇小說,覺得立意新穎,寫作技巧頗具匠心,在此謹作粗淺的分析解讀。
一、文學的源泉來自生活,豔麗芬芳的花朵必須根植於肥沃的現實土壤。任何藝術寧馨兒,離開了人民群眾就會變得江郎才盡。社會在發展,時代在前進,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富裕,但是不能摒棄珍貴的文化遺產,必須讓傳統文化傳承百代。
《神授》(次仁羅布,藏族)取材獨特,寓意匪淺。作品敘述了一個藏族民間說唱格薩爾王故事的青年藝人的生活經曆:由草原上的牧童成長為大師級史詩說唱藝人的奇跡。他叫亞爾傑,是一個孤兒,生活在藏北草原。小說開頭用了大量篇幅,淋漓酣暢地描述了亞爾傑被神授的過程。神仙丹瑪為亞爾傑換心換肺換肝腸。這是不是一種神秘主義?無可否定,這個神授的場景和現象顯示了藏族宗教文化的神秘性和傳奇性。這裏的敘述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但又是忠實於現實生活的真實表達。因為,“神授”這種民族文化現象在藏族地區自古以來就存在著,在其他少數民族地區也多有存在。在西藏這片神奇的土地上,在藏族人民心中,神授就是一種現實,一種真實。
亞爾傑被調到拉薩,從事史詩的錄音整理。他在城市裏一呆就是十三年。當唱完創紀錄的32部作品之後,他卻再也沒有激情,失去了靈感,歌聲之泉已經枯竭。亞爾傑意識到這是因為他多年同廣大父老鄉親隔絕,同神山聖湖、草原芳甸闊別時間太久之故。他必須回到故鄉,再一次接受“神”的啟迪。沒有了生活的養料,離開了肥沃的土地,藝術之花自然要凋謝。於是亞爾傑毅然決然重返色尖草原。他要使藝術的青春重新煥發。
作品還提出了另一個當前亟待解決的問題:現在西藏經濟騰飛了,牧民蓋起了新房,買上了汽車,而年輕一代都熱衷於流行的狂歌勁舞,對於古老的傳統文化開始淡漠。作者意識到必須要擔負起傳承優秀文化的重任,讓年輕一代也迷戀上這顆璀璨的珍珠。作者巧妙地把曆史的滄桑厚重和現實的變化發展融進了小說,令人思索回味。
二、謳歌人性的光輝,讚揚人格的偉岸,稱頌人品的晶瑩,弘揚道德的高尚。
《賽麥的院子》(馬金蓮,回族)這篇小說在閱讀時讓人感到心情沉重,苦澀酸楚,但到最後卻給人一抹亮光,一線希望,一種堅強。特別是通過母親的經曆,讀者看到了母親那水晶似的心,金子般的品德,看到了民族的誠信。這篇小說情節迂回曲折、跌宕起伏,先是使讀者如墜入五裏霧中,然後產生“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小說的開端,讓人覺得故事有些陳舊老套:一個女人沒有生下男孩,遭到丈夫和老人的嫌棄,逼得她走投無路,陷入絕境。這樣的故事讓人覺得索然無味。後來女人又生下了男孩,讀者更是不理解作者的意圖:既然要如此安排情節,前麵又何必浪費那麼多筆墨,把女人寫得可憐兮兮的?人們想不到後來男孩又因病死去,這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洪水再加泥石流,內容和主題好像又回到原來的構思。可是這樣的構思又有什麼積極意義呢?人們正在困惑之時,作者筆鋒陡轉,由陰霾滿天變成陽光燦爛,女主人公一反過去那種唉聲歎氣、自怨自艾、以淚洗麵的弱者姿態,堅強地站立起來,她不僅沒有陷入絕望,沒有失去生活的勇氣,而是發出錚錚誓言:一定要和丈夫一起盡快地還債。她的形象頓時高大起來,令人肅然起敬。小說采用欲揚先抑的手法,其味如同咀嚼橄欖,先是苦澀,到後來才嚐到它的雋永味道。
三、反映城鄉齊奔小康社會的時代特征,展示在改革開放的政策指引下,百姓由窮變富的現實。但舊的思想仍然殘存,在共同致富的交響樂中,也會出現不和諧的音符,啟人深思。
《韓先讓的村莊》(田耳,土家族)是一部“悲喜劇”,讀來使人忍俊不禁,又不禁扼腕歎息,具有針砭時弊的作用。小說主人公韓先讓對於發財致富堪稱行家裏手,商業腦瓜靈活。他可以把一個偏僻的小山村經過一番策劃、宣傳,變成旅遊熱點:鷺莊勝景。這應該算是一件好事,不僅可以自己致富,也能使村民受益。可是精明強幹的韓老板卻沒有端正經營的方向,而是不擇手段地狠命撈錢。作者也用兩件事來交代他的這種行徑:韓先讓的黑潭別墅出售的盒飯竟然賣到了50元。“他想把遊客留下來過夜,就好比捂住了他們的錢包,天一黑,他們哪也去不了,就隻好打開錢包任你掏。”在韓先讓的“示範”下,村民們也紛紛效尤:遊客上一次廁所要兩塊五,老頭們假扮百歲老人,孩子們都稱自己是“孤兒”等,使遊人撒錢。這樣鷺莊旅遊就呈現出亂象,失去了口碑。韓先讓隻顧鼓自己的腰包,不僅沒有帶領村民共同致富,反而以他們為對手,搞起了惡性競爭。終於使本來紅紅火火的鄉村旅遊壽終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