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
作者:劉春
搜狗輸入法輸入拚音,詞彙“白瞎了、不行了、敗下來”這三個詞是相同的拚音簡寫。這些詞彙很有喜劇意味。紅酒於我,基本就這幾個詞,一次次的,白瞎了好紅酒,很快不行了,努著大勁兒戰鬥,最後還是敗下來,敗得一塌糊塗。
我這樣的農村孩子,進城前也就喝過當地的糧食酒,散裝的,勁兒大,實在。進城後,見過幾種帶顏色的酒,大都印象不佳。比如黃酒,甜甜的,酸酸的,特容易輕敵,特容易大。我曾經因為豪飲黃酒,趴床上兩天,全身的筋骨都跟麵條似的,那種柔軟得近乎絕望的痛苦讓我至今談“黃”色變。又比如老家的甜酒,琥珀色,黏黏的,很甜,很稠,喝過幾次,沒感覺。後來,那家甜酒廠也很快關張了。再比如葡萄酒,我們那時候喝不到外國的,喝得最多的,是安徽產的蕭縣葡萄酒。每人倒半茶缸子,就著鹹菜疙瘩,一仰脖,咕嘟咕嘟灌下去,大醉倒也沒有,微醺很快到來。至於酒什麼味道,這種喝法能好到哪兒去?再說,那時的國產紅酒又能好到哪裏去?
2000年,我去香港,跟紅酒的關係親密了很多。香港人很密集,但彼此的距離很遠,朋友少,獨飲的時間就多。我一個人不喝白酒,不大沒意思,大了又不舒服。但長夜漫漫,孤枕難眠,總要靠酒精打發時光的。所以,我就啤酒紅酒換著喝。下班後,買上幾樣熟食小菜,一瓶紅酒或兩瓶啤酒,一本書兩張碟,一個晚上就對付了。我迄今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紅酒,就知道一瓶下肚,人開始有點兒酒意有點兒興奮,當然,也就有點兒。又由於是紅酒啤酒換著喝,我喝紅酒的習慣就傳染了喝啤酒的毛病,大半杯酒,喜歡一口幹。又因為一口幹,所以,酒好酒壞無所謂,也分不清,有點兒酒精就行。
於是,白瞎了。
隨著交往漸多,喝紅酒尤其是喝好紅酒的機會越來越多。好紅酒,是用來品的,一點點把玩。我喝酒,是用來醉的,講的是酒意加性情,好紅酒就糟蹋了。有一次,一香港富豪請我喝酒,在高檔私人會所,上等海鮮上等紅酒,印象中不是拉菲就是白馬什麼的。富豪豪爽,聊天很對脾氣,於是,我就牛飲起來,一口一杯的幹。人家不好說什麼,隻好也豪邁地陪著我喝。陪我同去的朋友事後告訴我,我一個人至少喝了三四瓶,一瓶好幾萬啊,我連什麼味道都想不起來,白瞎了!這樣的罪惡,我不知犯了多少,真對不住我那些有錢的朋友。當然,也有跟我一樣操行的。就前幾天,幾個朋友在許仙樓,先喝兩瓶茅台,等舌頭大了後,再喝紅酒,兩瓶白馬,四瓶木桶,多好多貴的酒啊,就被幾個酒鬼一會兒幹掉了,最後每人還捎帶兩瓶啤酒。這一幕,要讓法國人看見讓紅酒鑒賞家看見,還不氣得找塊豆腐撞死。
於是,不行了。
我喝紅酒,很多時候是二場。肚子裏揣著半斤八兩,神采飛揚,醉意盎然,然後,又去另一場,然後,開始喝紅酒。經過白酒浸泡的舌頭,對紅酒非常遲鈍,喝多少都跟沒喝似的,直到回家。很多次,春風沉醉的夜晚,揮別了朋友,頭腦清新,步履趔趄,摸摸索索回到家,突然,一股酒意襲來,推金山倒玉柱,倒頭就昏昏睡去。半夜醒來,發現自己不是睡在沙發上,就是躺在地板上,有時還會醒在馬桶邊。喝口涼水後,拚命想昨夜發生了什麼,但什麼也想不起來。這就是所謂的斷篇兒。這也意味著,徹底,敗下來。
所以,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最好別請我喝紅酒,不行了;也別請我喝好紅酒,白瞎了!實在要喝,我看智利、加州、澳洲、新西蘭的就不錯,價格不貴,口感不錯,適合糟蹋;當然,更別讓我混著喝,敗下來的滋味兒實在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