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頓了一下之後,沃倫商人才接著說:“象您這樣的大人物,自然不會理解,如我這樣卑微貧賤的存在,是怎樣在微不足道的收入裏省下鄙薄得不值一提的錢財用以向心愛的女子表達愛意的——就是這樣的表達,所得到的也多是旁觀者的嘲諷與唾棄。”
如果是換了一個人,此時也許已經被沃倫商人的表白所打動。但是無論是審判官,還是他的四名隨從,卻都絲毫不為所動——在這些神聖的戰士眼裏,那些世俗的情感,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卑微存在而已,就如同眼前這個人一樣——無論再怎麼表白,抱怨,到頭來他都要按照命令去做。
“而在她把她全部的積蓄,甚至她的首飾也變賣了給我之後,我開起了那間小小的店鋪。”說到這裏的時候,沃倫商人再次笑了起來——這一次,商人的眼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爍,“然後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仍舊是個卑微的小人物,小心翼翼的打聽著每一個不知真假的情報,計算著每一筆買賣的投入和回報,盡可能的為我的利潤增加哪怕僅僅是一個銅子。”
說到這個,羅密歐神經質的擺了擺頭,人也再次變得堅硬起來:“直到後來——我跟著別人的船隊出海,遊曆西埃瑟海沿海諸港,去接觸所有的人,小心的計算每一個人的價值,用盡可能貼近他們價值的手段收買他們的好感。象您這樣的大人物,哪怕是用價值一百金元的禮物去收買價值五十金元的人,也是不會在乎的,因為您確實有這樣殷實的家底。而我……如果我用五十一金元去收買價值五十金元的人,我就會賠本——而我經不起這種損失。”
聽了這麼嘮叨的自我表白,即便是審判官也開始不耐煩了:“所以,結論呢?”
“所以,結論就是……”聽到審判官的話,羅密歐卻突然將身體挺得更直,血紅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審判官的眼睛,如同即將輸掉老本的賭徒般渾身顫抖著,“我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而我目前所有的一切,我的朋友,我的錢財,我的士兵,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個銅子一個銅子的賺來的。如果有人有筆生意,要和我合作,在我了解到了足夠多的信息之後,我並不介意冒著失去一切的風險拚一回。但是如果有人想拿我的財產當作棋子任意擺布,無論對方是誰,都絕不可能。”
“因為那是我的。”隨著沃倫人的話越來越急促,他的身體也抖得越發厲害,而到最後,沃倫人握起拳頭狠狠的砸在桌上,原本還算英俊的臉龐因為激動而變得猙獰可怖,低沉急促的聲音也變成了不顧一切的咆哮。
“我的!”伴隨著第二聲咆哮,第二次落在木桌上的拳頭已經開始濺出鮮血。然而羅密歐渾然不覺,再次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我的!”
看到一臉凶光的羅密歐,誰都不會懷疑,如果麵前沒有桌子,也許他已經撲向審判官並用潔白銳利的牙齒撕開對方的喉嚨痛飲鮮血了。
然而,對此,審判官隻是微微皺了下眉而已:“我的父親告訴我,讓別人心甘情願的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而為我的目的服務,才是最有效的。但我認為,這種榮譽隻能授予那些配得上的人——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格,向我提要求嗎?無條件的服從我,或者被我消滅。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麵對這種壓製,羅密歐並沒有象他的衛兵們所擔憂的那樣不顧一切的開戰,反而冷靜了下來。舔了下嘴唇,毫不退讓的看著審判官:“我還有第三種選擇。”
“是嗎?”
“離太陽落山,還有段時間,足夠我派人將您的頭顱和您的十字架一齊裝在錦盒裏送往新諾裏克城。”說著可怕的事情,沃倫商人卻好象隻是在給一個孩子講睡前故事一樣,一臉平和,“至於我們,我會在軍營裏設置‘宴席’,等待聖廳的衛士們的大駕光臨——而我本人,正好看一看,我這點家底,在大人的精銳們麵前,有多少斤兩。”
這就是說,如果不能知道全盤計劃,羅密歐寧願拚個魚死網破了。聽到這個回答,審判官不由得歎息一聲:“其實,就算算上你的弩箭,也是留不住我的。而且,隻要我們中有一個人出去,我的人立即就會殺進來——即便如此,你仍舊想試試看?”
沒有回答,羅密歐隻是默默的點了下頭,同時將手伸向桌麵上的鋼弩。
這個動作再次讓審判官歎息一聲:“值得嗎?”
舔了下嘴唇,沃倫商人笑了一下:“即便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即便隻是個惟利是圖的商人,這,是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