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桑格爾人,是講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在長老和頭人們的一片沉默中,比耶特恩部的大頭人恩特就站了出來——這個已經接近暮年的漢子棱角分明的眉眼,仍舊如刀砍斧削般分明:“咱們收的糧草,都是克裏格的婆娘使他的牲畜換的——若說把糧草退了,先不說下了克裏格的麵,寒了他婆娘的心,咱們自己部子便受損。”
停了一下,恩特在一群長老頭人的點頭讚同聲中接著說:“若說禮,這些糧草是重了。但若說對部子,糧草卻是少的。若說報恩,咱們的牲畜,克裏格是不缺的——旁的,咱們又沒什麼可拿。”
這話一出口,一眾長老頭人便苦笑起來——大家夥所苦惱的,也正是這個。
“先前克裏格帶人和烏爾果人打的時候,讓多斯人讓了些地出來給咱們部子。”在一眾長老、頭人驚訝的注視下,恩特毫不動搖的看向另外幾個東邊部子的頭人們,“咱們部子能將輪牧的場子讓出來,也是得了這些新的場子。”
“這個恩情,咱們比耶特恩部子,也是報不了的。”毫不猶豫的說著,老頭人轉身嚴肅的看著克裏格,“衝著大祭祀和諸位頭人、長老在這,咱們便立個話在這——日後但凡是克裏格有事,咱們部子絕沒二話。”
場子裏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一群部子、長老吸氣的聲音。三十六部之間著許多年所積的恩怨,絕非一兩天能說得清楚,而三十六部之間也各有親疏,小部子也大半依仗大部子,但象今天這樣當著大薩滿和三十六部放話的,卻是前所未有的事。
這話一出口,克裏格也不自在起來,連連搖手:“嘿,恩特伯,這話,重了……”
“哼!”盡管克裏格不好意思的拒絕,恩特卻一點也不領情,重重的哼了一聲,之後斜了斜眼,“重了?你到是給我說說,你現在在南邊的草場,是諾裏克人給的吧?”
尷尬的笑著,克裏格點了點頭:“是,可是……”
“你是怎麼報償諾裏克人的?”不等克裏格說完,大頭人緊接著便追問了一句。
抓了抓頭發,克裏格已經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了,便苦笑著扭頭看向大薩滿——然而之前還一臉威嚴的大薩滿,此時竟拄著鷹羽杖,垂著頭,一下一下的點著頭,一副站著睡著了的樣子——看到大薩滿這模樣,克裏格不由得在心裏懷疑,眼下的情形,怕是大薩滿一早就安排好的!
沒辦法,克裏格隻好又老實的看著恩特大頭人:“也沒怎麼報償,就是替他們防著迪德人就是了。”
“這就是了。”聽了克裏格的回答,大頭人便點了點頭,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表情,“諾裏克人給你草場,你替他們對敵;你給咱們比耶特恩部爭得了草場,咱們的刀子也聽你一句話便是。”
“嘿,嘿嘿……”若是說起來,克裏格是不怕麾下戰士多的。但是當了三十六部無數長輩的麵,他還是禁不住的尷尬起來,“往後咱們要是有事,定是會吭氣。但聽我的話,這話重了……”
“重了?”恩特翻了翻眼,轉過頭看向之前和比耶特恩部有草場紛爭而被判和比耶特恩部輪流使用草場的部子,“不止我們比耶特恩部——從你占的草場受惠的,怕是不止我們一個部子。”
這話一出口,頓時就有一大群的長老頭人變了臉色——恩特所說的,不過是比耶特恩部從克裏格那裏分到了草場,使和他們有紛爭的部子也收益,但別的部子的人可就不這麼想了——北方以馬紮部為首的幾個部子,因了克裏格所率領的對烏爾果人的戰爭也都拓了草場;而那些跟著塔倫特部子對埃莫森人作戰的部子,算起來也都從克裏格所留下的四千薩督卡騎兵中受益了。若是照了恩特的說法,這些部子到都是要以克裏格為首了……
“我知道你們想什麼——偌大部子,要聽個外部人的話,這事是壞了規矩的。”看到那些頭人長老們的表情,恩特便說了起來,“可你們別忘了,克裏格部用的是哪支標!”
“嗬,咳,恩……”恩特的話沒說完,就被大祭祀突然發出的聲音打斷了。然而他要說的話也已經說完了——克裏格部所用的標,並不是桑格爾七十二部的鷹標,而是傳說裏桑格爾人的第一支鷹標——若是鷹神殿再站出來說幾句話,要三十六部皆聚在克裏格的旗幟下,也不算壞了規矩。
然而這個時候大祭祀卻好像突然睡醒似的,一邊咳嗽著一邊舒展著筋骨,打斷了恩特的話:“剛才說到糧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