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兩大碗清水便被端到了提圖斯和奈莫的麵前。
感受著剛從井裏打上來的水的清涼甘甜,教士的火氣便也消了下去。剛剛提圖斯的話給他提了個醒:在他對麵的,即不是文明的諾裏克人,也不是虔敬的天主信徒,更不是普通的蠻人,而是一個即便在諾裏克帝國裏也有著煊赫權勢的異教徒。
這個提醒便讓奈莫再次審視起自己所擔負的任務來——教會要從每個教區抽取什一稅,還要取得額外得捐贈,更要發展新的信徒——原本在奈莫看來,憑了自己的口才和對經義的掌握,這些都是水到渠成的,但現在看來,恐怕事情並不像奈莫以為的那麼簡單。
將滿滿的一碗冷水喝完後,奈莫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再次展開了籌錢的任務:“尊敬的總督閣下,對於剛才的冒犯我很是抱歉——看來我們之間發生了一些誤會。”
“沒事,咱們還是說正事吧。”克裏格滿不在乎的一擺手,直接把話題引入了正題,“提圖斯說,照慣例,我該給你些錢?”
從來沒有一個教士需要主動上門管人要錢——奈莫已經開了先例——但奈莫仍舊負有教會發展的任務,這任務不止關係到現世的權柄和榮光,更關係到靈魂的救贖和安詳。
點了點頭,將來自這個無知的蠻人的羞辱看做天主對自己的考驗,教士便點了點頭,以執行宗教事務時慣有的鄭重宣布道:“正是如此。”
“既是慣例,我總不能破例——該給多少?是我出,還是要塞出?”現在,克裏格已經知道了,諾裏克人的規矩,個人的資財和職務的錢款是不混淆的。
這個直接的問題再讓奈莫尷尬起來。而並沒有那麼多講究的提圖斯便接過了話題,“要塞裏的,自有教會的什一稅,這個款子,是個人出的。”
克裏格點了點頭:“照慣例,我該出多少?”
“這個,並沒有定數。”看到克裏格比預想的更好說話,奈莫便忘記了之前的不快,把話接了過去,“隻憑了個人的意願,和對天主的敬愛捐贈。”
聽了這話,提圖斯便知道要怪。
果然,克裏格便抓了抓頭,笑了起來:“嘿,咱們桑格爾人說話是直的——你說,照個人的意願和對天主的敬愛捐贈。但我並不願意給你們那個天主一個銅子,對他也沒甚敬愛。但你既然來了,開了口,讓你空手回去也不是桑格爾人的習慣。”
聽了克裏格的話,奈莫便恨不得立刻拿了皮鞭抽打自己——他竟因了一時的得意忘形,又忘了對方的身份。
“給得多,我不甘心,也怕弟兄們不答應;給得少,叫你沒麵子,也墮了我的身份”看到奈莫還想張嘴說什麼,克裏格便擺了擺手做了讓客的姿態,“你便先等等,我和婆娘商議個數目出來,總不能叫你白來一趟。”
在打發了教士後,克裏格便叫進了他的全部班底——他的婆娘莫菲亞,副官提圖斯,部子裏的幾個長老,北海人、特羅布人和布羅克人的代表,牆炮大臣斯洛博丹。
將所有人聚在一起,克裏格便提出了幾項事務。
第一項事務,便是部子的行動。雖然他們得了特拉波要塞,堅城高牆,又有諾裏克風格的房屋,但既然見到了格羅格人因住進了城市而失了進取心和鬥誌,克裏格便提議新部子仍依了桑格爾人的習慣,搭了氈房在南邊的草原上遊牧。
這一項,克裏格自己的弟兄們自沒問題,但亞曆克斯便苦了臉來問桑格爾人的習慣——克裏格這才想到,部子裏的人,一多半都不是遊牧民——但既然已經定了規矩,克裏格便安排部子裏的桑格爾弟兄們幫助那些非本族的人,從頭學習製作氈房、飼弄牲畜。
然而,即便是克裏克自己的弟兄們,自有的也多半是遊獵征戰時帶的小氈房,而居家用的大氈房卻沒有——要做大氈房,除了房杆外,所需的骨架、牆籬、毛氈等均不是一朝一夕能準備好的,而要不了多久迪德人便會把賀禮中的牲畜群送來——到時又有大量的事務要處理,算來算去,克裏格便隻得將時間定到明年晚春。而今年,大家便在南邊的草原上尋找合適的草場,預算明年的遊牧路線。
而第二項,是克裏格無論如何也要立即實行的。這一項,便是把戰士和牧民分開。先前和埃莫森人征戰時,克裏格便發覺了,桑格爾人雖都擅長騎射征戰,但比了他的弟兄們卻差了些,比起諾裏克的職業兵也有所不如——想來想去,便覺得這是他的弟兄們和諾裏克的職業兵不必生產,隻需訓練的緣故。
這個提議一出,便贏得了所有人的讚同。但隨即便又引出了新的問題。桑格爾人是牧民,各家均有數量不菲的牲畜,而這些牲畜絕不是一個婆娘能照料得過來的——若是照了克裏格的想法,選出些職業的戰士,終日操練不輟,這些戰士家裏的牲畜該如何處理?而另一個問題則是,戰士們加入征戰,所獲的戰利品自然要多一些——若是憑頭人和長老們一句話便剝奪了些人參戰的權利,必然難以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