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了口氣,克裏格便覺得自己這許多時候的事情全在這旗上了——有了這感覺,他便也不計較旗子的樣式了:“好。咱們這便打了旗,去北門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按照格羅格人的標準,特裏並不算是個好格羅格人。在默爾菲大草原上長大的他,性子卻有些遲鈍和怯懦——然而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牧民而已,這點缺陷到也算不得什麼。
然而迪德人打來了。聽了迪德人打來的消息,許多格羅格人便提了刀牽了馬上了戰場,而特裏則在旁人的鄙夷中拾掇了物事,向北逃進了克魯爾城。在他看來,被人看不起總比丟了性命的好——等迪德人給打退了,他再回去接著放牧牲畜。
但迪德人竟將整個默爾菲平原都占了,並一路打到了克魯爾城。前線撤下來的兵和城裏的漢子便都給動員起來守城——這下,特裏的怯懦便再暴露出來並給人鄙夷了——雖然城牆上缺人手,守城的人仍不願意用他,便將他發配到並無戰事的城北來放哨。
因了人手緊缺,在城北放哨的便多是些殘兵和老人。但特裏也不以為意,反到很安心能夠遠離廝殺。
原本,特裏隻想著,等琴紮家和克黑蘇家的援軍一到,格羅格人必能在王上的駿馬長旗率領下全麵反擊,擊潰迪德人——之後,他便可以回家過安生日子了。然而,這天中午快到午飯的時候,城門北方遠處揚起的陣陣煙塵便徹底粉碎了這個老實巴交的牧民關於安生日子的最後幻想。
“有,有兵隊過來了。”看到那陣煙塵,特裏便立即緊張起來險些連手裏的槍也掉到地上。
“兵隊?”負責監管北邊城門的,是個久戰老兵,在先前的征戰裏丟了右臂,上不得戰場,但好歹經驗豐富,便給派到北邊來帶隊——聽了特裏慌裏慌張的聲音,老兵便也站起身來朝北方看去,同時在心底裏對這慌裏慌張的年輕人越發不喜起來。
抬了眼,看到對麵那低矮的煙塵,老兵心裏便升起了不詳的預感。他是見過許多戰陣的,也學了些看煙識兵的法子——若是騎兵,行進起來便輕快有力,揚起的煙塵卻是輕快高昂的;若是步兵,行進間沉穩遲緩,揚起的煙塵便更低,也散得更開些——隻看對麵的煙塵,來的卻是支步兵為主的隊伍。
克魯爾城北邊是琴紮家族的領地,這老兵是知道的。但若來的是琴紮家的援軍,想來多半會是騎兵——到是一直和琴紮家有著領地糾紛的薩馬提斯人慣常在密林裏征戰,帶的兵多是步兵。
然而看那煙塵的大小,隊長又有些遲疑——看情形對麵來的軍隊規模雖然不小,卻也不大——大抵人數該在千八人,不會過三千。若說對麵來的是薩馬提斯人,這些人拿來打克魯爾城卻是不夠的。
歎了口氣,隊長便開始詛咒起自己這昏花的老眼來:“特裏,看看他們隊伍中間。”
“中間?”特裏扭過頭,茫然的看著隊長——緊接著,老兵便氣憤難平的一巴掌拍到了他頭上。
“看他們打的旗子,是什麼旗!”若不是特裏生就一雙鷹眼,看得比常人都遠些,隊長幾乎想一把把這個即沒種又沒眼色的笨蛋從城牆上推下去。
眯了眼看了下,特裏便又傻傻的朝隊長報告:“太遠,看不清。”
聽了這話,隊長便狠狠揚起了巴掌。然而看了特裏那副畏縮的樣子,老兵便無趣的將左手放下,歎了口氣:“再看,一直看——到他們走得夠近了,你看清了他們的旗上畫的什麼,便告訴我知道。”
給打了一巴掌,特裏也不覺得怨恨,又站直了身子眯了眼去看那支隊伍裏大的旗子——隻要等戰事過去,他便可以回草原上過他的安生日子,和個丟了一隻胳膊的人記恨什麼呢?
隨著北邊的隊伍越來越近,漸漸的那支隊伍裏打的旗子便也越來越大了。特裏便眯了眼睛,使足了力氣分辨那旗子上的圖案——在這個距離上,旁的人隻能看到那旗子是茫茫的一小片,特裏卻能分辨出上麵的顏色和形狀……
“旗子上是一團綠的東西,下麵還有個褐色的粗條……好像旁邊還有什麼細小的東西看不清楚……”特裏一邊眯了眼仔細分辨著旗子上的圖案,一邊便按隊長的要求細細描述了他所看到的東西。
剛開始的時候,老兵尚且皺了眉頭思索哪家的旗子上會有“一團綠的東西”,但是隨即他便猛的跳了起來:“警戒!是薩馬提斯人!”
這時,特裏也興奮起來:“我知道了,旗上畫的是個大樹,旁邊插了根槍。”
這下,所有的殘兵便都緊張起來——原本他們還巴望著北邊會有琴紮人的援軍,然而來的到底也是敵人。更加使他們絕望的是,薩馬提斯戰士的瘋狂是遠近聞名的,便憑這些殘兵,再多一倍怕是也不夠給敵人打的。
皺了眉,猶豫了一下,隊長便抓起身邊的警號,深吸口氣,用盡全身力氣猛吹起來……
警號一響,整個城市便戒備起來。這三天裏,迪德人和薩魯人都不來攻,格羅格人便得以重新修繕了西麵和南麵的城牆,也趁機讓戰士們休息了一下。這時候警號一響,許多兵便本能的上了城牆,然而卻發覺對麵並沒有敵人——這下,所有人便都慌亂起來——這敵人竟是從防禦最薄弱的北麵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