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3 情緣縷縷,不知所起
夜涼未央,死一般的沉寂。
營帳上仍殘留著昨日融雪,月沉如鉤,可惜無處勾引東風。
帳外,一雙黑眸在這令人窒息的夜晚一宿未合。那樣濃稠的眸色,似是要將這凝滯的夜色悉數吞沒。眼中,盡是荒涼,咄咄逼人的荒涼。而這雙眼眸卻絲毫不為眼前蕭亂之景所動,始終堅徹如鷹,目光深銳。
“爺,這場仗可是無趣極了。”一少年模樣的人直視著黑眸的主人,毫不避諱,邊說手裏還邊把玩著一杆紫薇金槍。
槍鋒凜凜,朔光咄咄。
“毅,那你便速戰速決,我也好回京複命。”
“爺,這可不夠義氣,仗都是我在打,怎麼好處倒是讓你給占盡了?”少年戲謔道。
然對方卻不為所動,無視少年的發問,輕轉話鋒:“嗬,今夜月色正好。”
少年下意識地抬眼望了望夜空,明明隻有一彎殘月,哪來什麼月色正好:“哎,爺!我……”
“毅。”少年的話還未能說完,便被打斷。
黑眸微斂,被月色浸染,如水漾動。半刻,對方才緩緩道:“我若出手,那豈不是更無趣了。”嘴角勾起一抹篤定的笑意。
少年心領神會,也附庸風雅擎著金槍賞起他不知所謂的月色來。
於是星轉難眠,人不寐,聽階到天明。
——
蘄、羽邊境之交。
銀盔金甲,橫屍遍野,豺狼冠纓,血染紅日。
人嚎,車鳴,馬嘶,號角聲聲淒厲,還夾雜著刀劍相接的鏗鏘駭聲。
戰爭,從來都是慘忍的。
城樓上。
“華將軍,前方恐難抵擋,馬大將軍下令棄城!”來人身上已是遍體掛彩。
“什麼?那勱城和十六州裏的羽國子民怎麼辦?難道要置百姓於敵兵刀下?”連戰幾月,華軒俊逸的麵龐早已難掩疲憊。但此刻,憤怒使他更生威嚴。
“將軍,此乃大將軍之令,軍令如山,我等不得違背啊!況這勱城早已是四麵楚歌,再不走,怕是連白家軍都出不了城!”
“可惡!本將軍不走!你們快帶著餘下兵士出城!”
眾部下眼見勸說不成,頓時急不擇法,集體給華軒跪下:“我等誓死追隨將軍,願與將軍同守勱城!”
頂天男兒,慷慨赴義,何惜膝下黃金。
“你們……”麵對一條條與自己同在沙場上出生入死的錚錚漢子,看著他們血染鎧甲的身軀,華軒此時隻恨自己無能,無法在勱城和軍將二者之間做個兩全選擇。
城樓下一片廝殺,看這光景,不消多時城門便可被蘄軍攻破。
視線模糊,華軒揮劍轉身,擊首痛呼:
“走,隨我出城!”
……——
楔子4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羽國。
啪!
騰龍舞蛟的大殿之上,一人拍案而怒。聲響動靜之大,一時間,金碧輝煌的大殿內,無人再敢吱聲。
“三月,才短短三月,二十萬對十萬,七城十六州就隻剩下洪陽一城!朕的軍隊難道就這麼不堪一擊嗎?啊?回答朕!”
“臣等……這……”
“這……”龍座之下的眾臣皆含糊不答,畏手畏腳,彼此唯諾推拒。
忽地站起,一身明黃愈發襯出年輕的羽國皇帝無可遏製的怒氣:“說!怎麼都說不出了?難道你們要再給淩清夜些時日,讓他攻進我墨都嗎?”
“皇上請息怒!依臣愚見,蘄國尚武,這蘄軍勇猛異常也在情理,況玄王淩清夜又有鬼將軍助陣,我軍要扭轉局勢,隻可智取,不可硬攻。”朝臣列隊中,一麵相溫儒的中年官員率先躬身出列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