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妸提著一袋垃圾,緩慢的走在已經被路邊攤擠壓的很窄的小路上。頭微微垂著,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半邊臉龐,路燈昏暗著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路邊的魷魚攤滋滋的冒著油,嘴角叼著小半煙卷的魷魚大叔,斜眯著眼睛注視著路上形形色色的人,看到向妸嫵媚的側影,猛吸了兩口煙卷啪的吐掉,衝著向妸一聲響亮的口哨,但瞬間被淹沒在擁擠的人群裏。
黑色的垃圾袋有點下滑,右手上黏膩的汗水幾乎抓不住。向妸把袋子換到左手,右手在她的黑色短袖上來回搓了幾下。順手撩起來垂到胸前的頭發,右臉一塊漆黑的胎記瞬間暴露在路燈下,人群中立刻閃出一個半圓,路燈下的黑色一覽無遺。
向妸有點窘迫,周圍是見慣了的嫌棄和鄙夷。微微歎了口氣,重新把頭發放下來,低頭走過這人群。
心裏在低低的抱怨:唉,又忘記了,這張臉。
向妸出生的時候,並沒有這塊幾乎盤踞了整個右臉的黑色胎記。雖然父母隻是普通的工人,但是慈愛的他們給與了向妸美好的童年。天生麗質的女孩子總是招人喜歡,又是這種簡單不勢力的家庭出身。
雖然家庭條件普普通通,但向妸從小便被照顧的很好。謙和無爭的父母給了向妸無微不至的愛護。感性溫潤的性格使向妸從小就朋友眾多。
而如今,身邊隻有一個還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自從身邊的親人朋友漸漸疏遠,向妸經常會想念從小收到的溫暖。那種溫暖在心裏得到的撫慰可以使自己可以平靜,但往往平靜之後,那種巨大的落差讓她覺得無力,絕望。
輕輕搖了搖頭,不去想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亂了的心神慢慢平複,淋漓的汗水也隨著清風吹過變得潮濕卻清涼。
遠處人群裏的議論聲也漸行漸遠。
遠離,是最好的武器。這是向妸無數次受到差別待遇之後得到的結論。不是自己看重的人,幹嘛要人人都喜歡自己。
走出這段小路,向妸長長的吐了口氣。心裏那種壓抑的悶熱一掃而空,直到看見對麵含著冰棍的苑小三。眉頭皺起來跟沙皮似的。手裏的垃圾袋被奮力一甩甩到還很遠的垃圾堆裏,沉悶的一聲。
苑小三,就是剛才說過的那個,向妸身邊唯一一個可以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向妸想轉身就走,苑小三還沒看到她,正抬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跟身邊的人說話,手裏的冰棍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可是卻邁不出步去。硬生生抬起的腿最終還是輕輕放下了。
因為苑小三旁邊站著的,是苑冉。
雖然明知道現在這張臉可能會嚇到他,更過分的話也可能讓他討厭自己,向妸卻還是沒辦法邁出腿去。
已經幾年沒見,遠遠的看著苑冉,發現他長的更好看了。頎長的身形穿著休閑的白色t恤穩穩的站著。記得苑冉剛出國的時候還經常跟自己發郵件,自從家裏出了事之後,就算有的時候有大把的時間,向妸想念苑冉的時候,往往盯著電腦屏幕很久很久,也落不下一個字。
醜惡的容顏,最輕易的砍殺掉一個女孩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