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來,讓娘給你點上。”
“恩。”
看著母親拿著筆,在自己的臉上描描畫畫,她乖乖的就範,一動不動。
習慣了這樣的日子,這樣的動作。這,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課。不然,她是出不了這個門的。
母親終於停下了手中的筆。而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蹦蹦跳跳的離開,卻抬起頭,看向了桌子上的鏡子。
鏡子中的臉,讓一直習慣了的她還是為此小小地難過了一陣子。
“娘,我什麼時候才可以不用化妝?什麼時候可以不用描上這個難看的痣?什麼時候我可以用自己的真麵目示人?什麼時候我才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一串的問題從她的口中連珠炮似的問出!
“孩子,會有那麼一天的。”母親蒼涼的臉上寫滿了隱忍的痛苦!是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雲裳,漂亮的雲裳,還要扮醜到幾時!
可憐的孩子,都是娘不好。南宮蝶心理默默道。
“娘,你別傷心了,雲裳聽你的話,將來我們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娘也好可憐,真是的,自己又挑起話端讓娘傷心,後悔死了。
“二小姐!二小姐!先生來給您和大小姐上課了,你趕快過去吧!”丫鬟小青小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雲裳絲毫不失大家閨秀的風範,穩重的答道。
“娘,我去上課了,您別難過了,傷了身子可不好。”臨走前,她還不放心的囑咐母親。
“我知道,快去吧!”南宮蝶心裏一陣難過,但臉上仍是平和的笑意,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忍受麵目醜陋和被人恥笑的同時,還要承受其他方麵的壓力。
雲裳轉身離去。隻是,眼睛裏卻多了份麵對母親時所沒有的悲傷,以及與她年齡極不相稱的成熟。
身旁的家丁和丫鬟忙忙碌碌,井然有序。但好像誰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沒事,反正,她已經習慣了。
從小,她就是南宮家不被人喜歡的二小姐。姐姐隻比她大了幾天,父親想好了兩個名字,一個是雲裳,一個是花容,按順序,應該姐姐叫雲裳,她叫花容的,但大娘硬是覺得花容好聽,感覺人比較漂亮,所以搶去了這個名字;長大後,花容的漂亮衣服堆滿了幾隻箱子,而她的衣服都是母親用自己的破衣服改製的;花容的玩具丟得滿院子都是,而她,隻有母親和她一起捏成的幾個小泥人;父親請名師讓花容學琴棋書畫,卻對他不管不顧,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是母親跪在父親麵前苦苦哀求,她才得來這麼一個學習的機會;記事以來,從未見父親到母親房中來,自小便是她和母親相依為命;大娘和花容在不順心的時候經常會到她們房中無中生有,母親隻會逆來順受;連下人們都見風使舵,對她們娘倆陽奉陰違......
好在,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是啊,不習慣又能怎樣,整整十六年,所有的習慣已經深深的嵌入了自己的骨子,無法改變。
隻是,為什麼母親要每天在自己臉上塗上這麼一顆難看的黑痣,雲裳怎麼也想不明白。
小的時候,雲裳問過娘,為什麼大娘和姐姐這麼囂張,為什麼爹爹這麼縱容她們,為什麼爹爹看到母親和自己就會很不耐煩,為什麼要在自己的臉上畫上一顆痣,還要對所有人保守這個秘密。
記得當時,母親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說雲裳還小,長大後,娘一定會告訴你原因的。
看母親失落的樣子,她隻好把這個問題壓到心裏。一壓,就是十幾年。
為了讓娘少傷心,她每天都乖乖的,學琴棋書畫,學刺繡描紅。當然,也不忘描上那顆痣。
她心裏很清楚,那顆痣下麵,是一張美麗的臉。水汪汪的眼睛,長而卷翹的睫毛,靈秀俊俏的鼻子,小巧的嘴唇欲語還休。母親已經美到極致了,她好像還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些。
但這一切,沒有人知道。那顆醜陋的痣掩蓋了她的美麗的同時,也掩蓋了母親的所有秘密。
她愛母親。從小到大,母親和她相依為命。在這個大而華麗的宅子裏,她和母親都是對方存活的唯一理由。
算了,不想了,她相信母親的聰明,相信母親的決定。她要按母親的決定走完自己的人生。
正恍惚間,忽聽周圍齊刷刷地喊了一聲:“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