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從拱門進入,彎曲的幽靜在腳下慢慢延伸,亭台樓榭皆臨池而建,假山縈繞,廳榭精美,花木繁茂,柳條在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音。
於宇軒沒想到這淩府之中,竟還建有一座內置的花園,二人就這般走著,淩嘯川偶爾會介紹一些奇花異木的來曆,諸如西域何首烏,雨林芍藥,雲貴菩提樹等,均是花了大周折從各地運來的。
於宇軒自幼山中采藥,對滿園的花草也能認出許多,就這樣默默地聽著,靜靜地走著,不覺間,一座兩層的樓閣出現在了眼前,四周開窗,紅木匾額寫有“無塵閣”,楹聯兩排淡雅的字體:
“獨臥案幾幾濃睡!”
“做黃粱美夢一場!”
於宇軒在心裏默念著楹聯,心裏生出一股遠離金戈的意境,仿佛一個戎馬半世的將軍,就此卸甲歸田,那樣怡然灑脫的感覺。
淩嘯川望著那座閣樓,對於宇軒親和地笑了笑,道:“家父早已不問軍政,建造這座園林,就是為讓老爺子頤養天年的!”
於宇軒驀然想起,在北方各路軍閥中,曾有一位名號毫不遜於段天鵬的督軍大帥——淩正!
隻是近幾年來,很多老一輩軍閥大人物都相繼離世,他們曾經彪悍的傳奇也就被人淡忘了。
淩嘯川推開房門,一張木床上,有個神色安詳的老人正依在那裏,背靠著牆壁,雙目微瞌,似乎是在做什麼黃粱美夢,半張的嘴不斷有口水流出,卻沒有一滴流到衣襟上,全被一旁侍候的下人擦去了。
下人見淩嘯川進來,恭敬地低了下頭,於宇軒默默跟在他身後,走到床邊,望著正在濃睡的老人,有誰敢相信,他就是叱吒綏遠數十年的淩軍大帥?
淩嘯川彎下腰幫老人向上提了提毛毯,輕喚了聲:“父親!”
許是老人年紀大了,睡得不沉穩,聽淩嘯川喚他,微微睜開了眼睛,望著身前的兩個年輕人,老人的目光隻在自己兒子身上一掃而過,便停在了靠後麵的白發男子臉上,
“父親,你看我帶誰來了?他是您的女婿啊!”
淩嘯川正說著,老人忽然激動起來,從毛毯中伸出了一隻手,那手對著於宇軒不停地顫抖,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來...來....過來....”
於宇軒連忙走上前去,蹲在床邊,握住了老人顫抖的手,輕聲道:“我在呢,您要說什麼?”
老人伸出了另一隻手,輕輕搭在於宇軒纏著紗布的手上,漸漸露出笑的表情,吐出的聲音卻比之前清楚了許多:“川兒!珊兒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要對妹妹好點,你要記住,非我血脈,其心必異!”
於宇軒迷惘地看了淩嘯川一眼,見他神色露出淡淡傷感,也就猜到了幾分,老人這般年紀,意識已經不清醒了,想來是把自己錯認成了他的兒子。
淩嘯川又陪老人聊了會兒天,老人卻一直拉著於宇軒,那種慈愛的眼神,讓他心裏越來越難過,也許對老人而言,不清醒反倒是件幸事,不必去承受那痛碎人心的傷逝!
直到老人不堪睡意,倒頭閉上了眼睛,但那手卻不肯鬆開,似乎隻有握著他的手,老人才能睡得更安心。
回到廳堂,已近晌午,秦武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酒菜,於宇軒和淩嘯川麵對麵坐著,秦武就像回到以前那樣,候立在桌邊,侍候兩人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