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1 / 2)

她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半響後,才接過話,“你和你母親感情很好。”

“沒有人會與對自己全心全意的母親感情差吧?”他幽幽的開口,卻像是真有了說話的欲望,“她這一生都在為我,每一個考慮都在為我,從未想過她自己絲毫。”

母親有時候是親情的代名詞,母愛偉大得讓人找不出任何形容詞,但她卻脫口而出,“你累嗎?”

“什麼?”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後迅速分離,他不是真不懂,她也不是真的難以回答,是啊,他的母親很偉大,一生都為著他奉獻。但有沒有人問過他,他想不想要那樣的奉獻,那樣的愛,也會像山壓在胸口,母親付出了一生,可要求回報的也是一生,比如他必須按照他母親要求的一切去做。可他的母親已經過世,在這種時候去想他母親做的一切也曾對他造成負麵影響,那樣的話她說不出口,而他也根本不願意那樣去想,哪怕他的確按照母親的要求去做,去做的事無所謂快樂與否,隻是母親說那樣,他便那樣去做了。

沉默許久後,他才又開口,“她為我做盡了一切,你能想象,我那樣的家庭環境,我從小到大沒有洗過一次衣服沒有做過一頓飯嗎?甚至,我連菜市場都沒有去過。”

他簡簡單單的話,卻讓她吃驚之餘有些心慌。當她以一個旁觀者去想她母親做的事,有利有弊時,能否真切的感受到,一個母親,為著自己的兒子洗著衣服,每一點汙跡都洗得幹幹淨淨,而那雙手在日益操勞中越發粗糙,她為剛才升起的念頭而懺愧。

她記得的,他的衣服,白淨,很白淨,那樣的洗衣粉完全可以去打廣告,她很長時間都在糾結,他的衣服怎麼就能洗得那樣白呢?

這些全都是他母親的功勞。

“你的母親很愛你。”哪怕愛得很另類,卻無法否認,那就是愛,哪怕這樣的愛有所不足,可大多數人,不對,是絕大部分人都無法做到的帶有偏執的愛。

他笑了下,他是個沒有童年的小孩,在別的小孩在玩鬧的時候,他手中就被母親塞了幾本書,於是那些書,成為了他生活的主旋律。他曾在屋子裏的窗口,默默看著那些玩鬧的小朋友,他覺得他們笑得很開心,哪怕是爭執的模樣,都讓他無比羨慕,哪怕母親告訴他,那些人沒前途,而他一定不要成為那樣的人。

他不知道母親的觀點正確與否,隻是他沒有辦法去反對,一個給予了他生命,並且願意為他奉獻一生的女人,他沒有辦法選擇和辜負。於是他的人生,就像一杯無色無味的水,每天那般生活,無所謂喜怒,無所謂開懷,他甚至不懂得,何為真正的愉悅,何為真正的痛苦,他隻知道,他得完成書本上的每一個習題,他得把卷子上的每一個題都理解透,他得拿下高分,別人得到高分是一件值得喜悅的事,他得到高分則是理所應當,那原本就屬於他的職責。

他過去似乎並未想到這些,是真沒想過,現在這樣的念頭冒出來,讓他心驚,原來如此,是這樣嗎?某些事,仿佛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她見他沉默,氣氛有些凝重了,“你母親,是怎麼過世的?”

“她原本就身體不好,後來又過度勞累,沒多久就離開了。”他唯一感到安慰的大概就是母親死得很安詳,同時母親去了,沒有見到他後來有多慘烈,也算是變相的安慰了。

她卻隱隱的有些猜測,他當年的退學,與他母親過世有關係嗎?是因為她母親生病,他必須照顧他的母親,這才選擇退學?

“聽說你後來退學了?是為……”她的“為什麼”還未表達出來,就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他是那個能控製冰霜的人,在一秒之類,迅速讓周遭的一切凝結成霜。

她隻是好奇和不可思議,誰都知曉他把念書看得比誰都重,考上的又是那樣一所人人都羨慕的大學,因此在有人傳出他退學時,她才那麼意外。她當年以為他選擇退學,是為了夏孜孜,現在看來,那種可能性極小。

而她碰到了他的禁忌,他恐怕也願告訴旁人緣由,那屬於他自己的秘密。

她沒看到,他的手緊緊的捏成拳頭,上麵的青筋迅速的顯露,卻又在下一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話題到此為止。

程羽菲醒來的時候,安亦城早已離去,這種感覺不陌生,幾乎每次都是這樣,隻是在他的地方是這樣,在她自己的地方還是這樣。他們昨天的交流,最終變成了死循環,就算是以往他生氣時,也會故意諷刺她一兩句,而不是像昨天那樣,他隻是一言不發,而看向她的目光,仿佛她就是一個罪人,讓她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以至於他會用那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然而他不說,隻是沉默,最終竟然在詭異的安靜中度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