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會一邊扒飯,味同嚼蠟,她的心思根本沒有放在餐盤旁邊。她抬眼望著李景明,很久才悠悠地說:“很久沒有像這樣近距離看你了……真的很懷念在杉橋的那幾天,那是我這些年最快樂的日子……現在,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是覺得,我們倆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李景明坐在他的旁邊,不遠不近,兩個人呈四十五度角。
他的心情蠻好,胃口自然也是很不錯,大口魚肉,滿嘴流油。他邊吃邊說:“這是怎麼講……我覺得恍如昨天呀。更感覺你是獨立寒枝,高不可攀。”
兩個人獨處的機會可不是天天有、月月有的,杜小會顯然有很多話要講。隻見她語速緩慢地說:“真不知道你是低情商、還是情商高得離譜,唉……這麼說吧,咱舉個例子。有兩個人都在爬山,有人到了山頂,有人還在山腰。到了山頂的人就喊:快看,是大海。還在山腰的人一臉懵逼:明明前麵是一棵樹。懂了嗎?”
這個例子很獨特,隻有飽含深情的人、才能夠懂得。
所謂俠骨柔情,原來,女羅刹也有柔情千萬種。
李景明已經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自己一不小心,闖入了一個奇妙的世界,又是一個不小心,擾亂了某處本是平靜無波的心湖。
他歉然一笑,道:“我當然懂得……你快別這麼說,我們倆永遠是好朋友。”
杜小會有些幽怨地回了一句:
“什麼好朋友?不但見麵難、幾個月見不著一次,想溝通也難。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嗎,層次不一樣的人,看到的世界也不一樣,自然也沒法交流了……唉。”
人類的認知,就是一個巨大的天坑!還是呈漏鬥態勢排布。
越往下,所見越少,機會越少,越是感受到社會不公,憤怒無比。越往上,所見越多,機會越多,越是感覺世界美麗,風光無限。這時候的人,往往開始思考,開始行動,開始接受一個不確定的世界。
李景明何嚐讀不懂她的幽怨?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這段時間裏,溝通得是少了,因為太忙,對不起噢……你、你過得好嗎?”
顯然,他也被深深地感染了。
女羅刹望著他,低聲地說:“我嗎?你想呢……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不自覺地把工作擠占了蒼白的生活,能夠好到哪裏去?你不知道,一個人住,偶爾出個遠門回來,冰箱裏的食物都壞掉了……買水果,買得多便宜、但吃不了,買少又貴,隻好買一個一個包裝好的……還有,貼膏藥的時候,我隻能先用雙麵膠固定在牆上,然後自己把背撞上去……每天工作很辛苦,回家躺在按摩椅上,卻沒人叫醒,起來腰差點斷了……喝酒了不能半身浴,沒人在家會出事……”
真想不到,她隻用了寥寥數語,已經把單身獨居人的日常,描述得赤裸裸又血淋淋。
這些幾乎淹沒在生活中的細節,也是無數人獨自生活的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