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薩仁,在蒙古族中是月亮的意思。額吉(蒙古族中稱呼自己的母親為額吉)希望我的麵容如月光般皎潔美麗,希望我的心靈如泉水般清透純潔。記得我小的時候,有多小呢?怕是不過3歲吧,我的阿哈(哥哥)不小心弄丟了我心愛的小綿羊,我氣的用新生的小牙咬破了阿哈的手臂,血液殷紅殷紅的,我一點兒也不怕,還將故意擠壓傷口邊緣,讓那紅紅的液體流的更多。阿哈看著我惡毒的眼神,終於放聲大哭,額吉丟下飯勺,替阿哈包紮好傷口,第一次將我的屁股打開花。我一滴眼淚也沒流。事後,阿兀(爸爸)回家,額吉和他說了這件事,阿兀把我叫到身邊,問我知不知錯,我倔強的昂起頭,如俯視萬物一樣的睥睨阿兀,字字鏗鏘。“薩仁沒有錯!”從此,額吉便疏遠了我,再加上我又有了個可愛的弟弟——赤那。
我不甘心,天真可愛的去誘惑額吉,乖巧的討阿兀歡心,直到弟弟赤那出了個小事故,阿兀將我打的遍體鱗傷,我才知道,我永遠隻能是這個家庭的一粒沙,雖然硌腳,但不會再被任何人注意了。
童年是什麼?後來想想,無非是走到哪裏都是一塊不被人注意的石頭,然後變成了嗜血的妖怪。
“薩仁~想什麼那麼入神,來,給~”
“葉一哥哥~”我接過他遞過的甜瓜,挪挪給他一寸地方。葉一,是葉先生家的獨子,葉先生在東遊的時候路過了我們部落,和部落裏一位才女成了親,生了葉一。他一半是漢族,一半是蒙古族。長的和土生土長的蒙古族少年不大一樣,土生的蒙古族少年健壯勇敢,有的是力氣,皮膚在高原的日光下曬得黑黑的,亮亮的,高大威猛,笑起來如陽光般絢爛奪目。而葉一哥哥,皮膚雖不像白玉一般細嫩,但是和蒙族少年比起來就要白多了,說話斯斯文文,連笑起來都很靦腆,他家是我們部落裏規矩最多的,連部落酋長訂的規矩都沒他們家多。好好的孩子被管教的蔫耷耷的,因為如此樣貌和稟性,其他蒙古族小夥子不是很喜歡他,覺得他太過小家子氣,不愛和他玩。隻有我很喜歡他溫柔的性格,我會的所有漢字都是他教的,我還會用漢字寫我的名字“薩仁”,以及它的含義“月亮”。
“葉一哥哥,今兒你要教薩仁寫什麼字啊?”我笑著啃甜瓜。
“好薩仁,哥哥肚裏的墨水快被你掏空啦~”葉一哥哥遠望天邊,彎著眼睛。
“肚裏的墨水?葉一哥哥喜歡喝墨水??那東西黑乎乎的,能喝嗎?而且,薩仁怎麼能拿到葉一哥哥肚裏的墨水呢?”我不是很理解葉一哥哥的話,肚裏的墨水?撓頭。
葉一哥哥一把將我攬到懷裏,“可愛的小薩仁,這句話不能從字麵意思理解的。葉一哥哥說給你聽,好不好?”
我點點頭,順便往葉一哥哥灰布褂子上揩揩滿手的甜瓜水。葉一哥哥不動聲色的拿開我的手,用雪白的帕子替我擦幹淨。我枕在他的膝上,靜靜地聽他和我說話。芭樂鳥在我們身邊嘰嘰喳喳,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說話。我一會聽他說話,一會走神的聽小鳥低訴,不時又有風打葉片兒的聲音。想小時候,額吉也是伴著那麼美麗的自然哄我入睡的。額吉那終年暖和和布滿老繭的手,一直都給我心安的感覺。如今,葉一哥哥的懷抱也是如此令我安寧。
葉一哥哥的聲音好好聽,不粗狂,很細聲細語,不失力度。“我喜歡葉一哥哥,我想讓葉一哥哥當我的親阿哈~”沒有聽到回答,我便迷糊睡去……
“你們!!!快給我分開!!男女授受不親,這像什麼樣子?!!”葉老先生拄著拐棍,聲音洪亮刺耳。我睡眼惺忪,被葉一哥哥一把推到地上,沾了滿臉灰土,一時之間,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父親大人,薩仁妹妹不過5歲,兒子……”葉一哥哥在跪在葉老先生麵前,抖索成一團。我拍拍塵土,用袖口大致呼嚕呼嚕臉頰,跑到葉老先生麵前,趾高氣昂。“葉伯伯,‘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薩仁懂,可是,那不是用在已成人的男女身上嗎?而且,在我們青青草原上,男子和女子同樣可以做策馬天涯的知己和好友!葉伯伯太計較了!”
“不過一個年才5歲的孩子,居然如此強詞奪理!!蒙古族的孩子規矩太鬆,該好好管教了!!”葉老先生氣的胡子真抖,遂不再理會我,隻拿拐棍要打葉一哥哥。我大驚,小手一把抓住棍尾,“為何要打葉一哥哥,葉伯伯不講理!”
葉老先生沒想到這個小個子丫頭膽子那麼大敢攔他。老臉掛不住,又不知道如何反駁,枉讀了那麼多年聖賢書,老先生尷尬萬分,一氣將拐棍一甩,我沒有準備,衝力讓我出去老遠,整個人趴在地上,蹭破了手臂上的皮,鮮血沾著泥土,呈現暗紅色。葉一哥哥沒有來扶我,沒有暖語安慰,隻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裏,像一個雕塑。我疼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始終不肯讓它落下。站起身,拍拍土,我不顧手臂上長長地擦傷,狠狠地瞪著葉老先生,他見自己傷害了一個小朋友,也呆住,更驚異於那惡毒的眼神,放佛要把人撕成碎片,吃進肚子,才能解恨。他哆嗦著拎起葉一哥哥,邊推邊罵,再也不願看我一眼,我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微風吹過,淩亂的發絲隨之起舞,蒼涼而孤獨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