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今次可以不予追究,讓你風光入城,以還當年張天師的舊情。但下次,若再有疏忽,朕必讓南明血流成河。”
趙皖說到這裏,麵色已是嚴厲至極:“莫以為自己是修行人便真能超然萬物,在朕眼中,修行者也不過是人而已。你年紀輕輕卻如此不通世情,終有一天,會帶給你南明天大的禍事!言盡於此,公主安歇。”
說罷,竟是連給朱伈道別的機會都沒有,趙皖就消失在了花園的盡頭。看著中州皇帝刀削斧鑿般的挺拔背影,朱伈咬著嘴唇,第一次感覺到了不知所措。
她從小到大,活在龍虎山上下的溺愛裏,活在皇帝哥哥的溺愛裏,活在整個南明的溺愛裏,雖一直對北方的龐然大物中州有著本能的敵視和恐懼,卻從沒像今天一樣,親身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壓力。
她便一直這樣呆呆地站在花園中,一直到夜深,卻仍沒有歇息的想法。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太過軟弱了,麵對趙皖的質問,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我能說什麼呢?南明水軍天下第一嗎?還是要色厲內荏地告訴這皇帝南明不懼一戰?
吳畏的影子在她腦中一閃而過,不,絕不能如此。南明若此時與中州開戰,唯滅國而已。趙皖是個瘋子,他不是不願意對南明用兵,隻要找到一點由頭,他就能讓其他諸國血流成河,這在以往的三十年裏屢見不鮮。他是真的二百五精神上頭,認了她這個小侄女,不然,她堂堂南明公主,隻怕現在屍體都爛在邊城了。
這算是鱷魚的微笑嗎?朱伈望著天邊一抹上弦月,苦笑了起來,第一次興起了人生在世不稱意之事常十之八九這樣的感慨來。
與此同時,在金陵城外的玄門正殿中,一個穿著灰白長衫的中年男子,正小心翼翼地切著麵前的牛肉,慕容劭泫坐在榻上手持酒杯大口大口地喝著。
“師傅,你若再這麼喝下去,隻怕壽元得減少了。”中年男子苦笑著勸導,手上的活兒卻是一直沒停下來。不知道這玄門的老大為何隻喜歡吃碳烤的牛肉,自己跟著這師傅二十多年,卻是生生地切了二十年的牛肉。
“屁話,老子如此修為,喝兩口酒又有什麼打緊!”慕容劭泫一瞪眼睛,手中的酒倒是撒了點到自己的長袍上。本來就油膩膩的長袍,更是顯得邋遢了。
中年男人心中一扶額,師傅這又喝高了吧。
“魏軒,為師是高興啊。”慕容劭泫輕輕敲了敲麵前的小幾,臉上的笑意是怎麼都止不住。
“黑子當年負氣出走,如今可算是回來了,為師怎麼能不高興》?”
“師傅說的是,大將軍?”
“廢話,除了他,世間有誰能當為師喊一句黑子?”
“可如今回來的不過是將軍的義子……”
“義子又如何?既然兒子能回,老子當然也能回。劉黑子,這是放不下麵子。”
“這還放不下麵子?”
叫做魏軒的中年人陳目結舌,或許有很多人不知道,但他當年可是目擊者之一,親眼看著劉九黑往皇帝臉上搗了一拳,如今,居然他還拉不下麵子?
這幾位之間,到底是怎麼樣個坑爹的關係啊。魏軒無奈,可他也知道師傅不是常人,劉九黑也不是常人,至於皇帝,額,好吧,他不是個正常人。
“魏軒,你還是不懂,到了我們這個境界,皇權或許算不得太大的事情。但在黑子心裏,他抹不開的,不是皇帝的權威,而是,對皇上的那份愧疚啊。”
慕容劭泫說到這裏,難得地出了回神:“而且,那個叫吳畏的小家夥,委實是太過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