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教師節已到來,學校裏工作突出的教師,受到了縣教育局的表彰。中國是個證書橫流的社會,在某些時刻,某些場合,實力即是證書,證書即是實力。春亮仔細瞅著那些燙金證書,特別是“優秀班主任”、“優秀教師”等字樣,懷揣著無比激動的心情,暗自發誓一定要努力工作,爭取在明年的教師節裏,自己也能屬於領獎者中的一員。
“娘,我回來了!”春亮一回到家,便見到母親梅蘭坐在門檻上編織籮筐。他把摩托車停靠在屋簷下的青石台階邊,急如星火地衝進廚房,飯桌,櫥櫃,鐵鍋,電飯煲,高壓鍋等,統統搜尋一番,能吃點的,盡塞進嘴裏。梅蘭回頭看見兒子餓死鬼投胎般,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吃慢點,看你這餓的!”
“哎,學校裏的大鍋飯油水少得很,都沒什麼胃口,真是餓死我了!”
“行行行,中午給你做一道你最愛的吃的小雞燉蘑菇,好好補補!”梅蘭放下手中尚未編織好的籮筐,站起身來,仔細端詳著兒子,身子確實瘦了一圈,心疼不已。
學校裏的機械式生活枯燥乏味,筋骨也疲憊得很,呆在家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出去溜達溜達。仔細想來,確有好些日子沒有靜靜地品茗故鄉的山水韻味了。屋口往右走,有一條山林古道,直通廣東梅州。
新中國建立前,陸路上貨物轉運多考肩挑、馱運。扁挑以扁擔、落腳(用繩編織的類似網兜的工具)、布袋為工具,馱運則用騾、馬。南下的貨物主要以米、油、豆,北上的則以海鹽和海味為主,鴉片戰爭後也多了許多“洋貨”,如牙刷、牙粉、電筒、膠底鞋、肥皂、洋傘、洋油、洋布等。以前村民挑著百斤重的東西到那邊去賣,來回一趟快的三四天,慢的得一個星期,隻為能養家糊口。腳夫、馬夫們往返崎嶇山道,翻越崇山峻嶺,蹚過溪流溝壑,異常艱辛。當年送情歌出門上路的山歌道出了妹子的憐愛,同時也印證了這段曆史:
情哥出門過下壩,老妹燒香一抓麻。
保佑日晴夜落雨,日頭一出雲來遮。
一條條用馬條石堆砌而成的石橋,以及那幾座供路人休息的茶亭,都是村民百年來血與汗的符號。貨運的繁榮,帶來村子的繁榮。當年村中的客棧、店鋪,路邊的茶亭,見證了昔日古驛道上的忙碌。如今,穿梭在這古驛道上的人愈稀少了,唯有腳下那踏實而厚重的泥土印證了老百姓為貧困生活所逼的艱辛與滄桑。
前麵不遠的茶亭上坐著兩位婦女,一邊用草帽扇著風,一邊交頭接耳。春亮走路如蜻蜓點水,生怕打攪她們的興致,一串串腳步聲,細膩,輕盈,圓潤。小道兩邊,樹木或蓊鬱蔽日,或枝幹遒勁,或青翠欲滴,或花團錦簇,怪石嶙峋,溪水潺潺,石罅泉響,蜂鳴蝶舞,曲徑通幽。微風吹拂,竹葉婆娑,楊柳依依,蘆葦蒼蒼,回味無窮。
“桂英嫂,林秀嫂,原來是你們啊!”
“誒呦,劉老師啊,怎麼,今天放假了?”桂英問道。
“是啊,國慶長假呢!剛才你們提到冬梅嬸,她怎麼了?”
“哎,冬梅真是可憐,躺在床上一臥不起了,要……”桂英心直手快地說著,坐在一旁的林秀用手肘輕輕頂了幾下她的手臂,咳嗽一聲。春亮領會到她們的意思,怕自己多嘴說漏,造成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