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5點到16點(二)(1 / 2)

陳浩然從醫以來,第一次流著淚給人做手術。過去搶救的患者也不少,有的甚至被車子壓得手腳都成肉餅了,可他從沒覺得像現在難受過。

在他還不是科主任的時候,王琴早已經是這個科的護士長了,她四十多歲,大陳浩然將近十歲,可以說從陳浩然進入骨外科開始,就一直受到這個大姐姐一樣的女人照顧,和她共事六七年時間裏,每次在自己最需要幫助和關心的時候,王護士長總是第一個站出來,在自己要被醫院提拔為科主任時,有幾個領導不同意,還是王護士長找到院長和院黨委書記幫自己說話的。

王琴這樣做,是因為她很了解陳浩然的為人,在共事的這些年裏,他沒收過一個病人家屬的紅包,也沒答應過病人家屬的吃請,而且醫術一流,懂得關心同情病人,不像她以前認識的極少數醫生,偷偷的收受病人家屬的紅包不算,還幫著那些藥商們開大處方,背後拿回扣。王琴是個剛正不阿的人,盡管她家裏很困難,可她從不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並且很痛恨那些落井下石的醫生,在病人危難時刻,還收受其家人的賄賂,這本身就是不道德的行為。所以她在陳浩然不知道的情況下,找了院長和院黨委書記,幫陳浩然說了公道話。

後來陳浩然知道王琴幫了自己這件事,想請她到家裏吃個飯答謝她,可王琴卻給陳浩然說:“我是為醫院好,為我們骨外科好,不是為你好,所以你沒必要謝我,要謝,就謝謝你自己吧,是你的為人打動了我,隻要你以後好好的為病人服務,那才是對我最好的報答,要是你當了官,和那些敗壞醫生道德的人同流合汙,我照樣告發你。”

這樣好的一個良師益友,現在為了一個躺在手術台上的患者,奮不顧身的用血肉之軀,用自身單薄的女性軀體,擋住了無影燈對患者的致命一擊,而她卻成了個血人似的,後背滿身被碎玻璃紮成的一個個血窟窿,還在不停的往外冒著鮮血。陳浩然一想到她家裏還有個需要她才能活下去的智障女兒,能不流淚嗎?能不被王護士長的大無畏精神感動嗎?別說是陳浩然,整個科室的醫生護士,甚至整個醫院,隻要知道王護士長的這個英勇行為,都會落淚的。所以陳浩然此時是抱著把自己的性命丟了,也要救活王護士長的心態,他認為,這樣的好人,應該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不應該這麼早早的離開人世。

陳浩然用最快的速度,把王護士長背部受的傷縫合完成後,清理王護士長頭發的年輕護士,此刻也基本把她頭部裂開口子周圍的頭發剃光了。

陳浩然開始給王護士長縫合後腦勺被砸開的口子,這是一個十幾厘米長的傷口,從傷口的開裂形狀判斷,可以大概知道是無影燈碎裂後一塊玻璃劃開的。陳浩然首先清理了傷口中和周圍的玻璃碎屑和毛發,他很仔細,不想讓任何的異物留在王護士的頭皮裏,他連一根頭發都沒縫進她的頭皮中。這是陳浩然平時一絲不苟的工作作風養成的習慣,好醫生很多,但頂級的醫生不多,為什麼?就因為頂級的醫生注意的是一絲一毫的差錯,陳浩然無疑是頂級的醫生,他把王護士長的每個傷口,縫合得很平整很整齊,這樣才有利於傷口的愈合恢複,留下的疤痕以後會很小。

“陳博士,找到了!B型血!”麻醉師拿了一袋四百毫升的血漿進來,高興的大聲喊:“可惜隻有一袋了。”

陳浩然馬上給護士說:“你立即給王護士長輸血!然後再把給病人手術後要輸的鹽水和抗生素,給她輸上!”吩咐完護士,他還是沒抬頭的給麻醉師說:“你去推兩輛病床來,等手術一完,我們馬上要轉移到樓下去,還會有不斷的餘震來,這裏不安全。”

麻醉師轉身又跑了出去,旁邊的護士這個時候已經找來專用輸血的滴管,開始給王護士長輸血,但她沒找到鹽水和抗生素,她哭泣著給陳浩然說:“陳博士,怎麼辦?鹽水瓶都打碎了!抗生素也沒找到!這可怎麼辦?王護士長不會死吧?陳博士,你一定要救活她!”

“別哭,一會做完手術,再輸抗生素也可以的,這又不是你的錯,你這麼一哭,我的手都被你哭抖了,還要不要我做完手術呀。”陳浩然安慰著護士,他知道這個護士已經盡力了,為了不讓他太過自責,他還和她開玩笑:“你難道不相信我的醫術嗎,你看到過我做手術時,讓病人死在手術台上的嗎?王護士長是個好人,好人定有好報,她會挺住的,我有信心。”陳浩然的樂觀,不是這個時候才有的,他一直是這樣的人,醫生的自信是對病人和家屬最好的安慰,此時的陳浩然,用他的樂觀和自信,感染身邊的人,感染了這個年輕的小護士。

楊凡和兩個護士跑出手術室後,開始組織醫生和護士,進行著住院病人和家屬的轉移工作,病床都是安放了輪子的,隻要把床推上,走病床樓道,就可以直接下到外科大樓外。護士和醫生們,開始和家屬一起,一張病床、一張病床的往樓下轉運病人,樓上和樓下幾個科室,這個時候也在轉運病人,電梯已經不能用,有的是背,有的是抱,有的是推,都從病床樓道或樓梯裏往下跑。一時,病床樓道和樓梯都被塞得滿滿的,但秩序井然,沒一個哭喊驚叫的,所有人像是在和時間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