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半天沒有說話,一會兒搖搖頭:“易克,我發現你這人很頑固……另外,你還很高傲。”
我說:“頑固不頑固,高傲不高傲,那要看對什麼人,在什麼場合,對什麼事。”
他沉默片刻,說:“你現在一定很恨我,是不是?”
我說:“你說呢?”
他說:“對你用刑,那是沒辦法的事……我也是有難言苦衷的。”
我的心裏一動,聽他這話,似乎對我使用酷刑,他隻是奉命行事,並非他的本意。
既然他如此說,那無疑是得到了雷正的指示或者暗示,但他卻又不敢直接說出來。
雷正指示手下對我嚴刑審訊,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一來可以找出真凶,如果真的是我做的,那正好就破了案,即使不是,如果能屈打成招,這案子也等於破了,對上麵對社會對死者家屬能有個圓滿交代,還能借機除掉我這個心頭隻恨,一舉兩得。
二來正好好不容易抓住了我的這個把柄,當然不會輕易放過對我發泄憤恨的機會,不管我是不是真凶,先來上一頓酷刑,同樣也能讓他解氣。
“幸虧你嘴巴硬,怎麼打也沒招,不然,也未必就進行屍檢了,這案子或許就是另一個結果了。”中年漢子說:“其實,你得感謝那些上麵媒體的記者,要不是他們的高度關注,市領導是不會如此重視的,或許你就真的成了冤鬼了。”
我不由心裏再次感謝秋桐,有多少冤假錯案因為媒體的關注得以昭雪,又有多少冤魂因為沒有得到媒體的關注而至今死的不明不白。
“正因為我有難言之隱,所以在最後放你走的時候,你突然對我發起襲擊,我沒有讓手下人對你實行報複行為。”他又說:“不然,你的行為就是襲警,隻要我給你定個襲警的罪名,即使你和之前的案子無關,僅這一條,就夠你受的。”
我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沒想到你有一副如此好的身手,看得出是練過的。”他的口吻裏帶著幾分讚賞:“夥計,不打不成交,咱們握個手,你看好不好?”
說著,他主動向我伸出右手。
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我知道你心裏對我是有成見的,你或許現在還是很恨我的……即使握了手,你也未必會把我當朋友……不過,你也要理解我,幹我們這一行的,有幾個不對犯罪嫌疑人用刑的?全國都是這樣,這是典型的中國特色,普遍現象……
“如果你想做一個電影電視小說裏描寫的那樣的好警察,那你一定是不會提拔重用的,如果你想進步,你就一定要隨波逐流,一定要隨大溜,不能世人皆醉唯我獨醒。”他摘下墨鏡,看著我意味深長地說。
我認同他的話,他說的是自己的體會,從實踐裏得來的體會。
他繼續說:“或許你根本就不想再見到我,但我們今天還是見麵了……或許你今後永遠都不想再見到我,但或許我們還會有機會再見麵,甚至我們或許有機會再打交道……當然,我不希望在刑警隊的審訊室裏再見到你。”
我冷笑一聲。
這時,大廳門口一陣騷動,我一看,雷正來了,身後跟著幾個人。
雷正也來參加秦璐的追悼會了。
這有些小小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又一想,怎麼說秦璐也是政法委的中層幹部,作為政法委書記,他來參加追悼會是責無旁貸的。
雷正直接到了前麵。
然後,主持人就宣布追悼會開始。
哀樂聲裏,大家開始默哀。
默哀之後,雷正表情沉重地親自致悼詞。
“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好友:在這個翠柏凝春、天人同悲的日子裏,我們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一齊來到這裏送別我們的一位摯友、一位同學、一位姊妹、一位朝夕相處的同事、一位英年早逝的政法界的精英秦璐同誌。
“此時此刻,親人掩麵,朋友傷懷,同事哽咽。在此,請允許我代表市政法委全體同仁及秦璐生前好友同學朋友向秦璐同誌的親屬致以親切的誠摯的慰問。”
雷正的聲音低緩而凝重,傷感而沉痛。
似乎,如我之前的分析,他想借助秦璐的提拔之事來釣關雲飛的魚,讓關雲飛主動找自己為秦璐的提拔說情,這樣在兩人之間的暗鬥裏,他就占了主動,就可以順理成章向關雲飛提出曹麗的提拔之事。不曾想秦璐卻突然隕去,這無疑就讓他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他的心裏應該是感到很遺憾的。
當然,這隻是我的個人主觀分析,未必一定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