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堤春曉,楊柳夾岸,豔桃灼灼,更有湖波如鏡,映照倩影。六橋煙柳纏綿,垂楊帶跨雨,煙波搖蕩。鎖瀾橋頭兩抹身影,衣帶蹁躚,生生奪去滿池春色。
蘭如是精致的的若同瓷娃娃般的臉龐上,帶有一絲挑釁般的笑意,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琉璃般靈動的眼眸盯著萱草諜,意外的看到對方那原本古井無波的臉上,湧現出強烈的悲傷,真正的,刻骨銘心的悲傷。
一隻淡紫色的蝴蝶,悄悄化為粉末。
西湖邊千朵紅蓮盛開,荷葉田田,菡萏妖嬈,陣陣清香襲來,空中彩蝶翩飛,圍觀的人還沉浸在蘭如是一曲《蝶戀花》中,不可自拔。琴弦撥動的瞬間,音波傳入人耳膜,仿佛帶有一股魔力,心中突然有數不盡的喜悅暢快,琴音忽而叮咚如金玉撞盤,忽而清越如清風朗月,一聲一聲,撞擊人的心房。“看”不知是誰大喝一聲,眾人的眼神都飄向不遠處的曲苑,原本隻是田田荷葉鋪滿水麵,此刻卻奇跡般冒出一隻隻花骨朵,亭亭玉立,在樂音的催動下,小心的舒展開火紅的花瓣,空中不知從何處飛來無數彩蝶,美的如夢如幻。
一曲終了,眾人仍深深沉浸在那美妙的意境中,不可自拔。看著眾人如癡如醉的表情,蘭如是的臉上不禁有了一分得意,她相信那個叫萱草諜的美麗女子,絕無可能勝過自己。
“叮琮。”玉手纖揚,焦尾琴微微一顫,一根琴弦應聲而斷。萱草諜慘然一笑,蒼白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悲痛之情,“煙兒,今日我為你奏一首,可好?”語罷卻再不看眾人,隻是自顧自的輕輕撥弄琴弦,全無章法,不按格律。偏聞者皆有心酸之感,《蝶戀花》帶來的暢快之意一掃而光,恨不得以身代那蒼白憂鬱的美麗女子心中所憾,所感,所痛。
蘭如是驚奇的發現連她自己也抑製不住那股流淚的衝動,她是深知音律之人,自然能聽懂萱草諜曲中的鬱鬱之意,甚至更有感覺。強忍住那股心酸,悄悄運轉功法抵禦,更是令她心驚,萱草諜的曲子如此懾人心魄卻不含一絲幻術,竟完完全全是憑音律感人至斯。
“煙兒,你這樣可幸福?”萱草諜纖麗的麵龐恢複平靜,隻有嘴唇微微嚅動,蘭如是捕捉到那一句低語,臉上閃過一絲喜色,蜂腰一扭,俏麗的身姿已在數丈之外,“萱草諜,你贏了,不過你也輸得徹底,我該去曆練了,下次再見,希望你能給我更多驚喜,咯咯。”銀鈴般的笑聲撒過,窈窕的身姿如九天仙女般消逝無痕。
“蘭兒,你怎麼就這樣走了啊,媽媽我那三千兩銀子的獎金,還有我那五千兩的賭注啊,你別走啊,你走了,芳叢還怎麼與那蘋洲爭啊,我的銀子啊。”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脂粉氣逼人的徐娘,臉上的粉厚的皺皺眉便掉渣子,嘴唇更是驚人的紅,頗有血盆大口的意味。“嗬嗬,柳媽媽,你可聽清楚了,你那芳叢頭牌可是自動認輸,這場比拚,我們蘋洲贏了,我女兒才是名副其實的江南第一琴妓。”蘋洲的花媽媽掩著鼻出來,想是被她自己身上的脂粉味熏得。一步一扭地走上前,手裏得帕子掄的跟朵花似的。“乖女兒,你可真是媽媽的搖錢樹啊。”
萱草諜不動聲色的避開那雙塗了大紅丹蔻欲扶自己的手,突然深深一福,“花媽媽,萱兒多日來蒙你照料,感激不盡,隻是今日好友落難,萱兒不得不告辭,還望媽媽體諒。”略略一頓,那位花媽媽的臉色已經變得綠油油的,頗有一股不滿,但是想起萱草諜的來頭,又不得不打迭起滿臉笑容:“萱兒啊,不是媽媽不痛快,隻是你剛剛身晉江南第一琴技,我蘋洲也有望拿下那江南第一花樓,你這個時候走…”說畢一雙浮腫的眼睛賊亮賊亮的盯著萱草諜,貪婪之意溢於言表。
“媽媽放心,玲瓏妹妹已深得我真傳,一身琴技不下於我。如今那蘭如是遠走,憑玲瓏的才貌,定然會保住媽媽江南第一老鴇的稱號,還望媽媽不要為難於她。”清秀絕倫的臉龐帶了一絲厲色,眸子裏的精光亮的嚇人。
花媽媽驚出一身冷汗,怎麼忘了那丫頭的出身,那實力,根本不是她一個老鴇所能對抗,甚至連投靠都不夠。平時看那丫頭柔柔弱弱與世無爭的,一時大意就有些怠慢,到底是世家大族的小姐,不跟你爭那是人家修養好,一旦觸碰到人家的底線,照樣跟你翻臉,翻得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萱兒哪裏的話,玲瓏日後是蘋洲頭牌,我自然會好好待她,倒是萱兒你孤身一人,媽媽很是放心不下。”花媽媽臉翻得比書還快,不愧有多年當老鴇的經驗,察言觀色,八麵玲瓏的本事,早就登峰造極了。
萱草諜笑了笑,當真絕色傾城,比得那西湖兩岸的花全都失去了顏色,“多謝媽媽好意,萱兒心裏有數。”再不言語,手中琴弦撥動,聲欺裂錦,遠遠傳來一聲長嘯,再近時竟然是一隻神駿異常的金雕,根根羽毛在陽光的照射下流動著金子樣的光彩,一雙烏溜溜的眼珠,靈動至極,頭頂一嘬金色硬羽,竟像是皇冠一樣。
秀雅無比的藍衣女子,輕巧的跨上金雕的背,閃電般消失在眾人眼裏,隻有那曼妙無雙的背影深深烙進人們心裏,多年以後,江南,北域,江湖,全都記得這個特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