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韓鬆VS馬伯庸(1 / 3)

韓鬆VS馬伯庸

FEATURE

作者:張瑩瑩

小眾 怪胎 烏托邦

這場采訪約得曠日持久,因為韓鬆作為新華社的一員要應對十八大,馬伯庸作為外企一員要忙於上班。他們分別經曆著這個時代最正統、最主流的生活,卻在最忙碌的時刻迸發奇思妙想,並把它們寫成晦暗的小說。他們操持起科幻這個小眾的題材,無心進入“文壇”,隻求文學給予自己一個小小的庇護所。

科幻和烏托邦

“科幻”是韓鬆文學創作上最醒目的標簽,馬伯庸也在這個領域有所嚐試,和所有熱愛科幻的同齡人一樣,他們的啟蒙讀物都是一本叫做《小靈通漫遊未來》的書。而在如今的他們看來,這本當時預測未來的書就是一個有中國特色的烏托邦。

馬伯庸:做“我最早對科幻發生興趣是在中學時代,因為我特別討厭數學課,一上數學課我就找課外書看,諸如《少年科學》《科學畫報》還有廣為傳播的《小靈通漫遊未來》,那算是我的科幻啟蒙之作,印象很深刻。那時不像現在外界有那麼多誘惑,對這些書都是精讀,《小靈通漫遊未來》我看了大概有十多遍。

韓鬆:很巧,今年春節我還把它重新拿出來看了一遍。

馬伯庸:我是去年又看了一遍,看看裏麵描述的未來現在哪些已經實現了。那個可以看電視的手表,我一想這不就是IPAD嘛!

韓鬆:我也是這麼去看的,天氣控製實現了一半,機器人沒有實現。

馬伯庸:宇宙飛船實現了,家家戶戶用太陽能,理論上可以,經濟性和天氣條件不現實。好多東西沒實現,但不是不能而是沒必要實現。回頭再看一遍“小靈通”,有點未來學回顧的意思,一直有人對未來做預測卻也一直被推翻,回顧一下能看到當初的思路和現在的思路有什麼差別。我覺得葉永烈當時預測的和現在實現的最大的差別就是互聯網,但就這一個東西使未來和他的預想完全不同。

韓鬆:對,他的預想中出現了電腦,但沒有出現互聯網。

馬伯庸:由此設身處地想想,我們現在寫科幻、預測未來是有其意義還是特別可笑?想想挺有意思的。

韓鬆:科幻對我的吸引,就在於它描述了一個你所不知道的未來。就像當時看“小靈通”,它提供了一個跟當時完全不同的世界,那個世界很神奇。這本書賣了一百五十萬冊,它給我們這代人帶來很大影響,現在這個世界很大程度上也是我們潛意識中按照它所描述的那個世界創造出來的。

馬伯庸: 科幻有科學的底蘊,有實現的可能,我在看的時候總是會帶一點微茫的期待—是不是有一天它能夠實現,我能不能看到……就像重看“小靈通”,就是童年的一個疑問,現在想把它解答出來。

韓鬆:應該說它的預測在大方向上還是挺準的,譬如涉及的基本上都是物質的變化,以為物質的極大豐富就能夠解決一切問題,幾乎沒有涉及意識形態或者社會的變化。現實業的確如此,在它出版之後30年,中國變成一個崇拜物質的社會,但社會和意識形態的變化、政治方麵的變革被忽略了。

馬伯庸: “小靈通”就是有中國特色的烏托邦。科幻的魅力就在這裏,它帶來對各種各樣的社會模型、科學模型的推斷甚至是推翻。在這裏想象力是次要的,能夠在幾十年後依然被人想起,主要還是靠它對未來的預測能力。現在有一股潮流,就是對未來的黑暗預期,反烏托邦。不僅在中國,這些年美國拍的科幻片就跟20世紀世紀80年代拍的科幻片完全不一樣,那時的氣質是昂揚向上奮勇探索欣欣向榮,現在是陰暗晦澀,動不動就世界末日或者技術恐怖。這可能是人類要經曆的必然階段,就像青春期,必然對世界產生懷疑,引發灰色的想象。

韓鬆:科幻小說的一種功能可能是我們以前沒有在意的,就是它對未來災難的預測提供了預警。以前我們太強調光明了,現在矯枉過正,呈現出灰暗的態勢來。這也跟文學的功能有關,文學天性是批判的而非歌頌的。

馬伯庸:寫一個偉光正的世界不容易,但如果你要寫一個灰暗的世界在創作上就有更大的空間。我心目中的烏托邦就是各種想法都有,每天吵啊鬧啊地過日子,而非寂靜無聲或者每個人都向同一個方向。其實現在有了微博,大家東打西打,熱熱鬧鬧,已經接近我的烏托邦了。

韓鬆:我的烏托邦就是共產主義,物質極大豐富,不愁錢、不愁住的地方,沒有房奴,沒有貪官,所有人都以勞動為第一需求,按需分配,我想創作就去創作,不用為了掙上班那點錢犧牲那麼多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