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山的山坳裏坐落了一座安靜溫婉的小鎮，鎮上滌蕩著藍楹花的潺潺流水，碧水悠悠，落花紛紛，悠遠綿長。我在水畔選了一處吊腳樓，樓不大，卻是當地最好的師傅造的。我尤其喜歡那些紛繁豔麗的雕梁畫棟，很配我如今做著的這些生意買賣。所謂‘鳳冠霞帔’自然要呈放在這樣富麗堂皇的樓裏，才顯得喜慶氣派，才能攬客招財。
故而，我在這裏的生意一直很好。即便，像我現下這般隨意的坐在裏屋，翹著蘭花指仔細挑選著配今日這一襲紫衣裙的金鑲藍玉的護甲，亦不用去擔憂今日的生意如何，因為早已門庭若市。我如此想著，高興而又疲乏，抬手執起案上擱著的羊脂玉茶盞，茉莉花茶的淡雅清新叫我醒了醒神，故調整了下坐姿，讓自己這張臉恰好落在對麵梳妝台上的銅鏡裏，長甲沾了沾放在手邊的‘遠山黛’，淡淡掃過蛾眉，手一顫，畫偏了些，又重新拿絹帕洗拭幹淨，再來描過。
做我們這一行的，門麵尤其重要。可是生意太好，就連一向為我畫眉的琵琶也到前廳去招呼客人了。故，我隻好自己動手，正凝神畫著，門前的墨玉煙山簾子被一雙纖白素手挑了起來，碧水粉荷裙嫋嫋娜娜地步了進來，嬌聲喚道，“夫人，外頭來了許多人，今兒的生意又是特別好。我把各家要嫁的小姐畫像都拿過來了，您瞧瞧，今天接哪家姑娘的生意？”
一筒一筒畫卷錯落有致地擱在案前，我淡淡掃了一眼竹筒上係著的牌子，有翡翠的，燙金的，琉璃的，紫晶石的，皆分別精心雕鏤著各家千金的芳名，譬如‘季青筠’、‘宮淩仙’、‘胡春扇’、‘薛婈琅’、‘夕拂薇’······
‘夕拂薇’這個名字，令我隱約有些觸動。我抬手，長指拂過那塊檀香木做的名牌，刻字後的凹凸感留在指尖，略微有些不一樣的感覺。於是，爽利地從竹筒裏抽出畫卷，輕柔地展開，迎麵撲來一陣清雅的墨香。畫上的女子，眉腳纖長飛入雲鬢，一雙鳳目灼灼，粉麵凝脂，是個叫人過目不忘的美人胚子。
果然是她！
我嘴角微不可查地露了一抹笑意，隨手將那畫卷擱在案上，指著畫上的女子說道，“篳篥，你來瞧她是誰？”
身著碧水粉荷裙的篳篥向前走了一步，微傾著身子，細細瞧了一眼，驚道，“這不是前些日子在瑤水邊救人的姑娘麼？”
我微微頷首，莞爾道，“可不就是她麼。一個月前救了個俊俏的公子，如今便要嫁了。看來瑤水娘娘倒是沒閑著，把她在瑤水邊許的願望都給兌了。”
“嗬嗬，那夫人替這個‘夕拂薇’做好了鳳冠霞帔，是不是可以跟瑤水娘娘要個好處呢？”篳篥偏著頭，一臉俏皮嬌蠻的笑。
我搖搖頭，歎道，“若是瑤水娘娘的意思，那倒好辦了。”
“怎麼？”篳篥輕輕問道，滿目疑惑。
我隻是微微一笑，說道，“去把她請進來吧。其餘那些來排隊的客人，都好生招待著喝些茶水，再請他們明日趕早吧。”
篳篥應了一聲，隨即取了其他畫卷出去，唯獨留下‘夕拂薇’的給我。我仔細望了望畫卷，心中陡然有了適合她的鳳冠霞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