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陷入了沉默，然而這沉默並沒有持續多久。
震天的喊殺聲撕裂了這靜謐的夜晚，也驟然擰緊了二人剛剛送下來的神經。
“怎麼回事？！”二人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衝出了營帳外。
火光幾乎照亮了整個天穹，函穀關的城樓上，黑壓壓的手持長短兵器的秦軍士兵正全陣以待，而弓手已經開始一輪接一輪齊射，負責火油檑木滾石的工兵也隨時準備著攻擊試圖攀爬城牆的敵人。
“將軍！六國軍隊趁夜來襲，他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突然出現在我們關下一箭之外！眼下已經快到城樓下了！”一名士官急忙上前稟報。
什麼？！子羽心中一緊，這些六國軍隊，竟然躲過了我們的全部探馬……這！
除非他們一路都是翻山越嶺而來，而且都是選在夜間行軍。
白起和子羽二人對視了一眼，然後飛快的躍上了城樓。
城外已經燃起如繁星般的火把，看上去這次來襲的聯軍應該有數萬人之多！
真的來了，而且來得如此突然。
“將軍，敵軍已到城下，開始攀爬城牆了！攻城車也快到了城門口了！”一名隊長飛速的前來稟報。
“加快弓箭手齊射頻率，從兩隊增為三隊！工兵馬上進入戰鬥！城門迅速加固，派一個百人隊過去頂住！”子羽咬了咬牙，沉聲命道。
攻城的六國聯軍並沒有和秦軍展開拉鋸戰的意思，而是毫不畏死的進行一波波猛烈的衝刺。短短的不到半個時辰過去，慘叫聲已經迅速的傳播開來，雙方都出現了大量的出現傷亡。
秦軍已經有些抵擋不住的態勢。零星的開始有敵軍士兵登上城樓了，雖然有些馬上被一旁蓄勢待發的步兵殺死，但城牆上的缺口已經是越來越多了。
而城門處，一波又一波的撞擊聲越來越強烈，加固城門用的木樁、石條已經紛紛開始崩碎！
“看來他們早已知道函穀關防守薄弱，準備迅速將我們拿下了。”子羽低聲道。
“子羽……”白起此時也已經渾身浴血，與子羽一通站在城樓上，他猶豫了一下道“子羽，我們走吧，此關……守不住了！”
聞言，子羽深深的望了白起一眼，眼光中透著迷茫，轉而又飽含堅定！
沉默了半晌後，子羽開口道“起，大王對我恩重如山……”，子羽轉過身去，背對著白起，邁了一步麵向城下戰場繼續道“你應該知道我的選擇……，我，不會走！”
火光映紅了子羽的臉，轉而又在彌漫的硝煙中變得忽明忽暗，但唯一不變的，是他臉上凝重、堅定的表情！
白起長歎一聲，他也早已知曉子羽的答案，隻是不甘心罷了，想要再勸他一次。
“既如此，我便隨子羽兄……誓死一戰！”白起也不再多言，他理解子羽的選擇，作為他的兄弟，白起選擇了與他並肩作戰。
二人對望了一眼，忽然伸出右手，雙掌對握，轉而仰天長笑！
有兄弟在，死又何妨？子羽此生足矣。
有兄弟在，戰又何懼？白起生死無畏。
拿起手中的劍，刺入敵人的心髒，是沙場男兒唯一的歸宿！二人迅速的各自投入戰場，開始了一場艱苦無比的關塞保衛戰。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過去……，奇跡般的，秦軍竟然抵擋到了第四天的黎明。
而此刻，陽光灑在關內要塞裏，照亮了六國軍隊的長槍。這一柄柄的長槍，足有成百上千，槍尖閃耀，將一隊不足百人的秦國軍隊圍成了一團。
關門已破，城牆也早已殘碎不堪。
僅餘的數十秦軍，將他們的將軍——白起和子羽，緊緊的保護在中間，絕望而又瘋狂的死盯著外圍一圈又一圈的六國軍隊，手裏的刀槍已經攥出了血痕。
一名騎著高頭大馬的六國軍隊將領，慢慢的排開人群，向被包圍的秦軍緩緩走來。
“子羽……，”那將領神色中透著高傲和不屑，冷笑道“降，是不降？”，他的長刀舉起，刀尖直指不遠處的敗軍之將，他多年以來的最大敵人——子羽。
“降？……”子羽一聲嗤笑，轉而又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
子羽麵露瘋狂，“降？！什麼叫做降？我子羽不明白！”，他也排開自己屬下的人群，在眾人的目光中走出，而白起則默默的跟在身旁，一同來到了那名六國將領的麵前。
“公孫小兒，你五萬大軍，而我與兄弟隻有四千兒郎……”子羽目光直視那被稱作公孫之人，緩緩道“現如今，關雖破，而你手下僅餘四千，我還有八十好漢！”
子羽慢慢的抽出長刀，他的屬下也紛紛握緊了刀槍，眼中堅毅之色更甚。六國軍隊也紛紛緊張起來，槍尖更向前逼迫了一些，但沒有將軍的命令，他們暫時還不會出手。
迎著朝陽，子羽刀尖仿似閃著金芒，直指公孫，厲聲道“公孫小兒，你說，此戰到底是誰勝了！？”忽地，子羽雙肩一震，刀尖直指向天，大吼道“兒郎們，你們說，此戰到底是誰勝了？！”
“秦軍必勝！！秦軍必勝！！……！！”八十名秦軍戰士，揮舞著手中的刀槍，他們的呐喊聲好像能震動這函穀千山，響徹這黃河萬載！
白起一直沒有說話，隻是望著自己的兄弟，莫名的微笑了起來。
是啊，這才是我白起的兄弟！這才是真正的男兒！我活過千年歲月，此刻才真正找到活著的感覺，那火一般真實的情，那光一般閃亮的義！
即便是死，也死的痛快！
麵對這八十死士，公孫將軍竟然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額頭甚至溢出了汗珠。他幾乎不敢直視子羽的雙眼。他的牙關有些發抖，最後竟然再也堅持不住，調轉馬頭，目露陰狠的恨恨而去。
而剛剛走出幾步，他突然抬起了右手，向下一揮。他緊咬牙關，冷然道：
“放箭！”
話音剛落，城樓上突然冒出了一隊六國軍隊的弓箭手，每人手持一把長弓，此刻已經箭在弦上！
子羽瞪大了雙眼，將長刀向沙地狠狠一插，手扶刀柄，麾袍舞動，怒視城樓眾多弓手，雙目間好似有雷霆閃動！
“秦國子羽在此！而敢傷我兒郎半分！！”
一聲長嘯，令六國所有軍士膽寒！那城樓上的幾十名弓兵雙手不禁一抖，竟然未能放出這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