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雨閣(1 / 3)

八月的長安,正值秋老虎肆虐的時節,石板兩旁的青柳頹弱無力的耷拉著腦袋,毫無生氣,便是蟬兒也沒了聲息,不知隱去哪裏,城外不遠處一輛馬車急駛而來,塵土飛揚,如一支離弦的飛箭,射向長安,路人紛紛避讓,一旁的小販也忙用衣袖遮擋,傳出一陣咒罵。

駿馬嘶鳴,馬車一路飛馳,直往西市奔去。

長德客棧是西市一家並不起眼的酒肆,平日無人,今時卻是座無虛席,觥籌交錯,外麵的酒幌子迎風招展,看起來也神氣了幾分.

店小二來回穿梭,一會端菜,一會上酒,不大功夫就用脖子上的毛巾擦著額前的汗,客棧老板雙眼眯成一條細縫,坐在櫃台上用肥大的右手翻動著賬本,也不時的摸一摸右腮邊那顆痣,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了,每逢店裏有大的進項他總要摸摸那顆痣,仿佛賬才能算的明白.算一算這個店已經有二十年了,想到這他又狡黠的笑了笑。

”素娘,素娘…“李長德似乎想起了什麼。

”喊什麼喊,沒看到老娘在忙嗎?“婦人的聲音從後廚傳來.

素娘是李長德的妻子,說來奇怪,李長德的酒肆雖不大,卻是個聚寶盆,那西亞的胡人來長安,均吃住在此處,平日無生意,可也應了平日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那句老話,他在這西市也算個體麵人物,誰人不知李長德神通廣大,有一幫胡人朋友,據說有幾個胡人,也是受過當今聖上接見的.

素娘很美,美到人的心坎裏,卻不會讓男人心生歹念。

你看到她,隻會有如沐春風的感覺,鳳棲樓的姑娘們自是比這素娘年輕的多,卻總少了素娘的幾分韻味,至於這韻味是什麼,卻是無人說的清。

男人有錢就變壞在李長德這裏卻不適用,典當鋪的王掌櫃,絹行的邱老板,和他整日形影不離,他倆是煙花之地的常客,四十好幾了,就喜歡含光門鳳棲樓花紅柳綠的姑娘們鶯鶯燕燕的喊他們王公子,邱公子.這李長德自然也常被拉著去,可進了這地方李長德卻隻是品茶,其他一概不做,繞是如此,素娘一旦知道,那李長德也是少不了一頓臭罵”老娘真就不如那幾個娘們,你個臭不要臉的,給老娘滾,以後就住到那,永遠不要回來.“

左鄰右舍的女人們聽到必是對素娘懷以心驚膽戰的仰慕之心,獨自謀劃許久,待男人在外尋歡作樂回來,也如素娘這般威風,可一旦聽到那幾聲砸門,又作一陣春風”老爺,您回來了,這就為您打水.”

男人們在背地裏暗罵這素娘是隻母老虎,又竊喜自己老婆被自己管治,也同時為李長德感到憤憤不平,自古以來哪裏有男人讓女人管治的道理,偶爾也在茶前飯後自己家裏人調侃這事,以尋開心。

這李長德以酒會友半醉半醒之間偶爾也會提及素娘.“老兄弟啊,你們實在不知道素娘有多好?”

“嫂子哪裏好了?”眾人問道.

李長德到了此處往往環顧眾人,端起酒盅,小抿一口,半晌才慢悠悠一句“此中不足為外人道”

眾人一陣唏噓,不懷好意者斷然會亂諏一句“那方麵好吧”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笑聲中也會參雜一兩句“怪不得鳳棲樓的姑娘,老李從來不多看.”李長德聽到也從不生氣,隻是一個勁地喝酒.

沒有人知道李長德的來曆,隻知道二十年前,他們像往常一樣打開店門,就看到像從地裏冒出來一樣的長德客棧。

李長德也從來沒有給眾鄰居講過自己的過往,眾人那也是在鬧市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物,也不願多問,日子久了,發現這李長德倒也豪爽,容易相處,幾場酒下來,便也稱兄道弟。

今日,吐蕃來的商客阿不都已是李長德的舊識了,李長德打算對完帳本便陪他喝幾杯.正合上帳本,隻聽得一陣嘶鳴,店門外塵土飛揚,店內的酒客停下了交談向店門外望去,李長德眉頭皺了皺.

車夫看起來是個二十來的小夥,風塵仆仆,兩頰沾滿了泥土,一雙黑黝黝的眼睛顯出幾分憂愁和焦急,待勒住了馬,年輕人一躍而下,走進店裏,環顧眾人,見得李長德臉上的痣,忙向李長德走過來.

李長德尚未問話,車夫已走到他的麵前,此時酒樓鴉雀無聲,眾人不知這年輕人所來何事,均望向櫃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