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壯沉默了會兒,歎了口氣,低聲道:“那麼你是不願意出來,我已經沒工夫來一個個地方找你。這個人馬上就要死了。我隻求你幫我把他抬到藍先生那邊去,我一個女人根本沒辦法。就這麼點事,你都不肯幫忙嗎?”
這個女人,簡直無敵了!“你在那裏囉嗦半天,都不知道去找鬼仆來幫忙?”人命關天,羅念桐再也無法忍下去了,費力的頂開棺材蓋,露出半個臉來,“你不會叫人?”
胡壯大約沒料到羅念桐真的出現了,顯得非常意外,“啊——”了一聲,隨即臉變得通紅,她趕忙低下頭去,小聲嘀咕:“遭了,真在這裏,那剛才是不是什麼都被他看見了。”
羅念桐沒理她,翻身跳了出來,棺材蓋掉在地上,砰的一聲。他還是有一點點乏力,腦子像快速開動的機器一樣,怎麼都停不下來,種種疑惑一股腦兒的冒出來。不過他沒法像胡壯那麼冷血,明明知道人都要死了,還能站在那裏慢條斯理的廢話。
“走吧。怎麼弄?”羅念桐沒事人一樣走到門邊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還有一點點熱氣,現在不是追究胡壯為什麼把人弄來而不加醫治的時候,救人要緊。
見這人傷勢極重,他不敢亂動,吩咐胡壯找了個薄木過來,把那人弄上去,又從背包裏扯出兩件衣服權且當做繩子把他固定好,幾分鍾時間,弄成了一個簡易擔架。
胡壯默不作聲的在一旁打配合,這麼會兒功夫,她臉色又正常了,也不風騷狐媚也不歇斯底裏,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抬走,開門。”羅念桐身上還有背包,要再抬這麼個人還是稍微有點吃力。
胡壯也不吭聲,聽話的默默抬起棺材板另一頭,壓得她幾乎挪不動腳。但她還是不吭聲,硬是咬牙抬著,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走到走到牆角對著一個小背簍樣的東西踢了兩腳,門紮紮的開了。
她走前麵,羅念桐隨後。
夏天的夜有些微涼,一出來,羅念桐忍不住打了使勁深呼吸,剛才悶壞他了。
門又紮紮的關上了。
胡壯一步一喘氣的往前挪,依然還是不說話。羅念桐有些冒火,便道:“你不會叫鬼仆來幫忙?”
胡壯想苦笑,但是手上抬的人太重,她連苦笑都笑不出來,喘氣喘得想要斷氣一樣,斷斷續續地說:“如果……鬼仆能……來,我……還要低三下四的……求你幫忙嗎?”
其實胡壯口中所說的藍先生離這裏並不遠,要在平時頂多不過三五分鍾的路程。就在棺材屋前麵不遠一個非常隱蔽的小凹口裏,但他們足足走了二三十分鍾才到,中途也沒見其他人出現。
羅念桐實在沒搞懂胡壯為什麼不親自來喊藍先生呢,把他喊過去不也是一樣的嗎?
藍先生渾身上下的衣服褲子,都打滿了顏色不一的補丁,他很幹瘦,個子又高,像極了鶴立雞群裏的高腳的仙鶴。他對於胡壯帶著這麼奄奄一息的人來找他,顯得一點都不意外。
胡壯和羅念桐進門放下那人以後,藍先生先是說了句:“真不容易,第二個。”
胡壯垂頭喪氣的:“還是不行。”
藍先生不再說話,手腳麻利的給那人止血包紮,不一會兒那人便被包紮得像個等待風幹的木乃伊了。藍先生不客氣的指揮羅念桐把他弄到後屋一張破床上去。
忙完這些,藍先生別有意味地看了羅念桐幾眼,轉去問胡壯:“怎麼帶他一個外人來?”
胡壯:“沒辦法,我搬不動。你知道,蠱屋別人是不能進去的。”
藍先生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哦——”然後又問,“要留下他?”
胡壯一愣,隨即指著床上的人說:“是,是要留下他。他從上麵摔了下來,看他穿著在外麵過得也不好,留下來幫忙做作粗活也行。”
就在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時候,羅念桐忽然聽到一絲非常微弱但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無限幽怨無限的深情,念的是他的名字:“羅念桐……”
“可可!”羅念桐發瘋似地大叫起來衝出去大叫,“可可!可可!”
胡壯則趁此機會連忙對藍先生說:“不要為難他。他心好,幫我把這個人弄到你這裏來。剛才不是他幫忙,這個人已經死了。”
藍先生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重複地問了之前的話:“要留下他嗎?”
四周靜悄悄的,月光如水,哪裏可可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