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18年7月20日
戶部早已行文八旗各都統衙門,直隸各省駐防八旗及外任旗員,將適備選女子呈報備案。那蘇圖呈報的是16歲的忻愉,並兩次被內侍太監留了牌子,隻等今日進宮得了皇上的封號,就可以成為後宮佳麗三千之一,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了,這是今天早上我被一群女人濃妝豔抹的塞進轎子的時候,抱著琵琶送我的女先生說的。隔著轎簾,我看著那個被稱為崔公公的老太監滿臉贅肉,打著蘭花指,細聲細氣的同那蘇圖攀談,許是收了不少銀子,良久才喜滋滋的起轎。
轎子是去紫禁城的,在神武門停下,小秋扶我下轎。天氣炎熱,我又被包的像個大粽子,頭暈目眩,跌了一跤,身後立刻有秀女咯咯的笑出聲來,笑得最大聲的是幾個身高體胖的北方女子,許是蒙古來的無疑,小秋憤恨的瞥了一眼:“一群惡婦,一輩子嫁不出去。”
“小秋,今天備選的是那兩旗?”宮規對秀女要求極其嚴格,被太監留了牌子,卻沒有得到皇上封號的,隻能一輩子獨守空房,不能另嫁他人,可見小秋的詛咒是惡毒的,我不免轉移話題。
“鑲黃旗和正黃旗,小姐休要理會那群蠻子!”小秋跟著崔公公引我進順貞門。
選秀的地點定在靜怡軒,又太後和皇後主持,最後才由皇上擬定封號。我排在第二個,始終低垂著頭,等待內侍太監傳喚,我前麵的那個家夥進去了半個多小時才出來,顯得疲憊不堪。
“鑲黃旗戴佳氏!”小秋推了推發呆的我,我便走進去行禮問安。皇後烏喇那拉氏挺著大肚子,坐在側座輕啜著參茶,滿身的奢華氣咄咄逼人,抬眼掃了我一下:“起喀。”始終坐在正座上側坐著逗一隻籠子裏的八哥的太後隻在斑白的頭發裏插了幾支珠簪,看起來親切慈祥:“早上我走的時候它還好好的,怎的這一會兒就病了?肯定是誰又惹到他了,這家夥隻會生悶氣,交給太醫院的人給它開幾副去火的藥。”隨侍宮女應著隨即提籠而去。
“擱了吧。”皇後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對剛才傳喚我的太監吩咐道。
“慢著!”太後看了一眼太監遞上來的名冊問我道:“你阿瑪身體可好?”
“托老佛爺的福,一切安好。”我怯生生的答道,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就好。”她點頭微笑,將名冊遞給內侍太監:“留牌子,待皇上擬個貴人封號。”
“喳。”太監領命在名冊上打了個勾,我退出殿。
晚些時候,有人通稟在坤寧宮祭神,轉而賜封忻貴人,入住永和宮,忙碌的一天如同一場夢,崔公公說明日指派四個宮女到我房裏伺候,而我卻隻認小秋,崔公公笑著說為我壞了宮規,我自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把一支金步搖塞給了他,他笑著說樂意為爽快的人效勞,寒暄一番後便離開了。小秋很高興的留下來幫我收拾房間,還告訴我門上掛的是滿文書寫的珠簾座,我盯著牌子無語半晌。
“盆景放在窗台上好嗎?”小秋忙裏忙外的布置著,我都由她,一個人去外麵走走,入夜的永和宮透著一絲陰冷,我裹了裹衣衫,尋著花香走去,果然是偏僻的地方,走了許久都沒看到人影,我不禁打了個冷顫,腳步加快,遠處見著桂花樹,忽然想起席慕容的詩來,於是選了一處幹淨的落腳地坐下,靜靜的吟著: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陽光下,
慎重的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進,請你細聽,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的走過,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而是我凋零的心。
“忻貴人!忻貴人!”“小姐!小姐!”我辨得小秋的聲音,剛要開口喊她過來,頸後結結實實挨了一棍,眼前一黑,摔倒在樹下的泥地裏。
“天氣幹燥,忻貴人想必是中暑了,精神恍惚,服幾味四製香附丸就無大礙了。但切記不要出門,這幾日烈日炎炎,恐主子吃不消。”我聽到小秋答是的聲音,便努力想要睜開眼睛看是誰握住我的手腕,但人似乎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