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莽莽,黃褐色詭譎的雲流之間,紫黑色的閃電在狂風的旋渦之中,掙紮怒吼。
一個黑袍女子在雲端當風而立,淩亂的墨發之下,掩映著的是如畫的眉目。黑色的裙裾獵獵搖曳著,她的眼神平靜而深邃,如同一個黑洞般,似乎要將世間一切全部吸進去。
許久,女子轉頭,看了一眼風暴之下隱隱約約飄渺在雲端的宮殿群,複而轉頭,帶著一股決然,從雲端一躍而下。此刻你若從雲端望去,你會看到的是一朵黑色的曼珠沙華,開放在層層旋渦裏,急速下墜,越開越盛大,愈墜愈悲壯。
頃刻間,一座座宮殿急速下墜,在轟鳴的雷電中,雲流卷集翻滾,毀天滅地。煙塵彌漫在昏暗的天地之間,久久不散。上古之境,頓時覆沒在滾滾的黑雲之中,消散。
“不要……不……不要…”象牙白色的紗帳之中,夢中的女孩抓緊了被角,秀眉緊蹙,蒼白的麵容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滲出,無意識的喃喃著。她的聲音驚到了侍女,那侍女走了進來,疑惑地走近床邊,試探性的輕聲喚道:“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啊!”女孩猛然坐起身,失聲尖叫,臉色蒼白。
侍女的腳步頓了頓,似是明白了什麼,柔聲說道:“姑娘,可是夢魔了?”
女孩氣喘籲籲,不由又深吸了一口氣,重重的呼出。她用素白的手按上太陽穴,揉了幾下,頭痛的皺了皺眉。許久,終於低聲問出一句話來:“什麼時辰了?”
那個侍女也沒有再追問,隻是溫順的回答:“現在五更天了,天還沒亮呢。”
女孩的長發已然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她將淩亂的青絲隨意撥向肩後,掀開被褥,輕聲道:“算了吧,也睡不著了,收拾收拾吧,我想起床。”
服侍她的兩個侍女點頭稱是,接著一個出去為她打水,一個去取衣裙,分別忙開了。
女孩獨自坐在床上,眉頭輕輕蹙著,細細的想著剛才的夢。她並沒有說給那侍女二人聽,似乎是潛意識裏,隻想保存那個秘密。那個夢,好真實……
於時元甲一十七年,蘇府年僅五歲的嫡長女,長公主所出初平郡主蘇昱。
——
元甲二十年,長公主鳳清屏病逝。
長公主所嫁,乃是當年十七歲的少年英雄蘇營,他這些年步步高升,如今已封定國公。
自此,蘇府嫡長女一病不起。蘇將軍守完孝期,便升了側室李氏為繼室,而庶長女蘇嫣然成為蘇府的嫡長女。不久,蘇將軍上表,嫡次女蘇昱不再是長女,並且無才無德,理應奪去初平郡主封號,加封嫡長女蘇嫣然。不久,聽風的皇帝舅舅,準奏。
元甲二十七年三月,一位雲遊道士來到蘇府,自稱可以治愈二小姐纏綿已久的頑疾。
十一月,用藥之後,蘇小姐終於可以下地行走。如今風光無限的嫡長女蘇嫣然專程上了隱山寺為這個沒了母親的妹妹去祈福,世人皆讚其淑德賢良。
——
日璦王朝的京城秋日城,可謂是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熱鬧。
一位身著象牙白衫裙的年輕女子在人群之中靈巧地穿梭著,薄薄的麵紗時不時飄起,隱隱露出微有瘦削的下巴。她看起來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嬌小的身形迅疾地移動著,卻沒有引起行人的絲毫注意。
“雲氏成衣店”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赫然橫在這條街的中央。女子在門前站定,興致勃勃地剛想進去,卻發現店內一團混亂,似乎——有人在鬧事。
女子的眸光冷了幾分。敢在這個傳說中幕後有著神秘主人的百年老字號鬧事,看來那些人的身份也不低啊。不過,既然被自己撞見了,隻能怨他們倒黴吧。她的唇角勾起了一絲晦明莫測的弧度,優哉遊哉地走了進去。
“掌櫃的,你怎麼什麼東西都讓進來呢。”她徑直走向櫃前,似乎隨意的吐出這麼一句,便不以為意的又繼續說:“我來取前兩天定國公夫人定的那一批新衣裳,還有我要的幾套白色波瀾錦。”
然而她剛才的那句話不高不低的剛好被所有的人聽了個一清二楚。那群鬧事的都被這話一激,朝蘇昱嚷嚷起來,但沒有為首的錦衣公子的指令卻不敢妄動。那公子先是十分惱怒,猛然轉頭怒視蘇昱欲做些什麼,而當看見她臉龐的時候卻頓了一下,接著一把展開折扇,帶著一臉色迷迷的笑容邁著大步向少女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