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要長長久久追著黎朗，自然要知道她將會遇到什麼樣的風險，走一條什麼樣的路。”秦語臣放下酒杯，笑著看越長風。越長風眯著眼，道：“我師父可能出事了，趕緊找你最好的郎中，把他給救醒，我有話要問他。”
蹲在黎朗身邊的秋月立刻瞪了越長風一眼，越長風有點別扭，轉過臉去。
黎朗睡得比秋月更久，這短短數月於他而言更像一個夢，那片寧靜的山巒中隱藏的小小莊園裏的時光變得模糊，隻剩一片光亮，卻沒有具體的形狀，就像我們每個人回憶童年時候的感覺。但是每天不見天日的黑暗，鞭打，寒冷和饑餓。睜開眼的時候是一片光亮，陽光耀眼得讓人覺得不真實，頭疼欲裂，他恍惚覺得眼前的陽光會被一隻手撕裂，然後他又會墜入那個惡臭的地牢。
“你醒了！”
黎朗聽得一個女聲，這時他才發覺有一個姑娘一直他下手的地方，她的臉上有紅印子，似乎是枕著胳膊睡壓著的印子。
”秋月姑娘……怎麼是你……”黎朗掙紮著坐起來，不過因為渾身無力又軟到了，秋月急忙過去，一邊拿了幾個墊子讓他一折一邊說：“別，別坐起來，郎中說你身體還很虛弱，要好好養著，你要喝水嗎？”
黎朗按住秋月忙來忙去的手，問道：“這裏是哪兒？秋月姑娘你怎麼在這裏？”兩個人的手碰到一起的那個瞬間，秋月就急忙縮了回來，黎朗起初還沒有反應，察覺到不妥才急忙收回自己的手，喃喃道：“秋月姑娘……我……是我唐突了。”
秋月紅著臉，道：“黎公子你不要著急，你先好好養身子，你想知道什麼，我慢慢告訴你。”
秋月去倒了一杯水，黎朗拿過來，先低低說了聲：“多謝。”秋月笑了笑，坐在一邊：“這裏是北雁山莊，主人姓秦，我已經問過了，就是那個半日城一夜海的秦家。”
“半日城，一夜海？”
“可能你沒聽說過，半日城的意思是說日頭底下一半的城池是他們的生意，一夜海的意思是夜裏大海上航行的所有船隻裝載的是他們的貨物。”
“那我怎麼會在這裏呢？”
“越長風……”
“哦，是的，是越公子救的我。”
“他是秦公子的朋友，不過，如果我推斷的沒錯，你被抓應該和他有關。”秋月很認真的說，她想了想又道：“他們說你的先祖和那塊黑石頭有關，而那塊黑石頭裏，應該有一個女人，一個叫烏娘的女人，這件事是真的嗎？”
黎朗聽到這裏，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頓了頓，他又道：“秋月姑娘，對不起，這些事是我家族秘辛，不能告訴別人。”
秋月笑著擺了擺手，又道：“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找些吃的，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告訴我，我幫你去打聽。”
黎朗道：“嗯……多謝你了……”
秋月站起來，走到門口，黎朗忽然問她：“你怎麼也會在長安？”
“嗯……”秋月想了想，又道：“我想來長安看看。”說罷就推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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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峰堂消失了。”秦語臣在煮茶，他用茶碾子將烤好的茶葉碾成鬆花粉沫，又把茶屑倒進茶羅子細細的篩。
越長風皺著眉頭說：“什麼叫消失了？”
“洪峰堂縱橫江湖上二十多年，大至州縣小至村落，都有它的堂口，所有人都隻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江湖門派，如果不是你和烏前輩在吳月村做了那塊假的烏時，我們還真的不知道洪峰堂竟然是那個人的勢力。現在想來，洪峰堂表麵上是一個江湖門派，而實際上是那個人的情報網，現在兩條大魚都掉出來了，所以自然不需要了，洪峰堂幫眾眾多，勢必會讓他接下來的謀劃有太多的馬腳，所以消失，是最好的辦法。”
“兩條大魚……一條是黎朗，一條是……”
“是的，我們沒有查到烏前輩的消息，什麼都沒有，現在洪峰堂在長安的堂口是一片瓦礫，這麼多人，讓他們瞬間消失，這是多恐怖的力量。”秦語臣開始燒水，山泉水放置在小小的鍋釜裏，細細的魚眼紋一點一點散開。
“我去問問黎朗。”
越長風沒有從黎朗那裏收獲更有用的信息，黎朗確實對一個走路跛腳的蒙麵人有印象，甚至那個蒙麵人還拷打過他一次，但是後來就沒有再見過了。他之所以能逃脫是因為看守他的人在很難撬開他的嘴巴後對他一度喪失了興趣，後來似乎遇到了什麼事，一下子慌亂起來，於是他瞅準機會跑了出來，這個過程中倒是有一個同囚的老人幫過他，可是那個人手腳健全，似乎不是越長風的師父。
那天的夕陽分外美麗，他站在城樓之上，城樓下的人流依舊熙攘，他不知道長安城裏的一股看不見的暗潮正在湧動，他隻是因為找不到師父而心中感到焦慮，焦慮到他甚至一滴酒都不想沾，多少年來的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