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空穀幽蘭(2 / 2)

“來不及了,”徐誠忻的臉色有些古怪,看起來確實有些痛苦。“臨死之前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好好好,你說你說......”

“給哥笑一個唄。”

這語調與剛才大不相同,聽來輕鬆愜意,還有一股調笑的味道。墨玉兒一怔,瞪大眼睛盯著他的臉一看,竟是一付笑嘻嘻的模樣,登時明白了怎麼回事。

“你......嗚嗚嗚......”墨玉兒又哭上了。

“不是吧,”徐誠忻鬱悶了,“這可是必殺絕技,竟也不行。”無奈之下連連打躬作揖,墨玉兒隻是不理。他卻不知,女孩子在沒哭夠之前是很難中斷的,如果她停了,那就是她不想哭了。

堂堂欽差大人向她賠禮道歉,雖是閨房私事,也是有些不妥的。剛才的舉動明顯是為了逗自己開心,徐誠忻的態度讓墨玉兒多少有些好感。

“那,那事你既然不想做,為何又要勉強自己。即便你不想讓人家知道你的......短處,也沒必要夜夜笙歌吧。”

對啊!徐誠忻猛然想到,自己是不是把戲演得有些過了。不就是玩個女人嘛,何必天天這麼大呼小叫的,反倒讓人生疑。

“對對對,你這話倒提醒我了。那我們今晚就聊聊天,什麼也不做。”徐誠忻打定注意頓覺渾身一鬆,拉過凳子在她邊上坐下。

聊天總比幹那事強多了,墨玉兒自然是樂意的。徐誠忻取出乳前龍井,又拎來一壺熱水,泡上兩碗。墨玉兒想幫忙卻插不上手,隻得站在一旁看他忙碌。

“來,喝一口試試。”

墨玉兒一看便知此茶不一般,聞了聞才捧起喝了一口,道:“這是上品的乳前龍井呢,真是好茶。”

“有見識,看來你也常喝好茶的。”

“這等好茶哪能常喝,年景好時才能采得十數斤,我隻偶爾嚐過一兩回,卻怎麼也忘不了這味兒。”

“你要喜歡,我這裏還有些,到時分五斤去慢慢喝就是了。”

墨玉兒一怔,道:“大人可知五斤茶需要多少銀子?”

“管它多少錢,還不是用來喝的。你是個懂茶的,給了你總不會糟蹋這好東西。”

墨玉兒呆了呆,歎道:“玉兒不是什麼高潔的女子,隻求能平淡地過完一生,哪敢享用這些東西。”

徐誠忻見這樣一位詩一樣女子如籠中之鳥被囚在自己屋裏,完全失去了神采,不覺有些自責。問道:“說說看,你希望自己以後能過怎樣的生活?”

“說了徒增煩惱,不如放下一切,得過且過罷。”

“反正現在無事,說說也無妨,大不了過過嘴癮嘛。”徐誠忻堅持道。

“過過嘴癮......還有這種說法。”墨玉兒嘴角微微一翹,道:“那全是我做夢呢,今日說過就罷了,以後大人休要取笑於我。”

“每個人都有夢想,而且這夢想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誰敢取笑?誰要敢取笑哥扁死他!”

墨玉兒用大眼睛對他忽閃幾下,發現他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便說:“玉兒想的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隻希望自己以後不必委曲求全,自由自在的在一處依山臨水的小樓裏生活。每日看書作畫、彈琴唱曲兒、種花種草,沒有人來打擾,如此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便知足了。”言語間,不覺流露出一絲神往。

“沒了?就這樣?”

“是啊。”

“......就你一個人?那還不悶死了......”

墨玉兒微微一笑,道:“玉兒從小喜歡獨自一人,內有書畫琴曲,外有山水花草,怎麼會覺得悶呢。要是邊上總有人在,便會覺得不自在,玉兒的心也就不自由了。”

徐誠忻暗暗感慨:這大概就是藝術家的性格,這份心境是我這等俗人難以理解的。

聯想到一個依山傍水的某處,一間精致清爽的竹樓,幾棵垂柳、一方花草。一位清麗脫俗的女子倘佯其間,或窗前凝眉沉思,或花間提裙戲蝶,又或月下隨風起舞。真有一種“起舞弄清影”、“欲乘風歸去”的絕塵意態。

隻是她雖象一朵空穀幽蘭,但總有花謝之時。難道天生麗質的她就甘心這樣默默無聞地消散於山穀之中?等到某日,樹成枯枝、花成敗葉、美人遲暮,淡了顏色、消了芬芳,世上之人也沒幾個知道這朵幽蘭曾經那麼美麗的綻放過。

想到此處,徐誠忻不由地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