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曉夜居,春花爛漫,綠意熏染。春風襲來,暖暖的風夾雜著花香,遠遠聞之便是神清氣爽,令人忘憂。
與院落中的熱鬧的不同,曉夜居的正殿一派頹唐之色,處處充斥一股酸腐的死人氣息。
掀開深藍色的帳子,紅木鏤花大床上躺著一個年約五旬的男子,形如枯槁,麵若死灰。
唐雪嬈帶著侍女進來,聞到室內的酸腐氣息,用帕子掩了掩鼻子,抬手吩咐香絮夢鸞將窗戶打開透透氣。
她走近床榻緩緩的站立,居高臨下的看向床榻上的垂暮老人,眼眸裏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老人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注視著他,緩緩的睜開了汙濁的眸子,看到唐雪嬈的時候,他甚至出奇的平靜,還有一絲解脫的欣慰。
唐雪嬈緊緊的握緊拳頭,細長的指甲生生將掌心掐出血來。
當年若不是他,現在她的母親還活著,即便不會錦衣玉食,至少可以相依為命。
至少,這些年,她不會如此痛苦的活著。
每個夜半醒來,她都能聽到牆角陰影裏的慘叫,衣裳的撕裂聲,男子的#聲……那是母親用自己的命換了她一命……
她永遠不會忘記,所以唐盛必須死。
“小姐,老爺該喝藥了!”一個小丫頭站在唐雪嬈的背後,怯生生的說著。
“你下去吧,我來伺候爹爹喝藥!”唐雪嬈很自然的接過湯藥,放在唇邊輕柔的吹了吹,銀勺送入老人的嘴邊。
唐盛張口喝下,沒有一絲猶豫。
他欠她們母子的,終究是到了歸還的時候了。
“這藥,恐怕是最後一副了吧!”喝完藥,唐盛靠在床沿上,蒼老暗啞的聲音像是從古墓之中發出的聲響。
唐雪嬈也不隱瞞,的確唐盛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那麼也應該讓他下去陪陪的她的父母了。
“唐老爺就安心走吧,唐家大藥房,雪嬈必定會好好的經營,不讓它有絲毫損毀。”唐雪嬈將藥碗放在旁邊的桌上,語氣清清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感情,好似親手給小叔喂下毒藥的不是她。
殺人,殺的那般淡然悠遠,如品鑒水墨畫,如品嚐上好的清茶,恐怕這世間也隻有她了。
於她來說,殺人比救人還要令人興奮,特別是在殺掉仇敵的那一刻,她簡直想要放煙花慶祝。
慶祝,世上又少了一個惡人。
“如此,我也就安心了。”唐盛望著窗外搖曳的春景,喃喃道:“衝兒,茹兒你們等急了吧,爹爹馬上就來找你們。”
說著,他開始挪動自己的身子,整理衣冠,蓋好被子,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閉上了眼睛。
他想要幹幹淨淨的下去見自己的一雙兒女,見唐雪嬈的父親,母親。
若不是當年他犯下大錯,侵犯他的大嫂,大嫂也不會自盡,留下她七歲的女兒獨自飄零十年。或許他的一雙兒女,也不會一個戰死沙場,一個染上惡疾……
終歸,報應不爽。
呼吸一次比一次微弱,終於緩緩的歸於沉寂。窗外有桃花飄落,打了一個轉兒,落在內室的地板上。
唐府和曾經的將軍府一樣,處處遍植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