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窗縫間探出頭來,柔柔地投在鍾離昰筆直的背脊上。鍾離昰感受到了這縷溫暖,仰起頭,迎向那束光,卻被光刺得眯起了眼。
不再看那光柱,鍾離昰卻依然眉頭緊鎖。昨夜的密談上,他極力主戰,但大多數密臣卻反對開戰,就連他父皇也說暫緩戰事!
“啪”,一個大大的“合”字映現在紙上時,鍾離昰的毛筆也應聲而斷。
暫緩戰事。暫緩戰事。攻下一個小小的穠國就托了兩年,若不是他用計,這個穠國還要攻多久!自攻下穠國以來,又休整了兩年,兩年啊,還沒休整完嗎?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天下不合,他怎可放心地…怎可放心!
輕合上眼,掩去墨瞳中的烏雲翻滾,掩去黑曜石似的瞳孔中射出的異樣光芒。
“王爺,相國大人來訪。”
鍾離昰微睜雙眼,目光流轉,又輕輕合上。
“請容大人稍候。”
“相國大人久等了。”鍾離昰的聲音從後堂傳出,接著一抹白影劃了出來,衣袂飄飄,烏絲輕動,白衣上用銀絲勾勒出的銀竹,在陽光下若隱若現,高貴的華服卻比不過它主人氣場的分毫。
“肅川王說笑了。”容相讚許的笑意浮上雙眼。
“相國親臨本府,必當是有要事相商,本王應當出門相迎才是。”
“王爺客氣,老臣此番前來,卻不是為了公事啊。”容申不置可否地笑著。
鍾離昰半信半疑,他,還是希望容申是為了私事而來的。
“老臣是來探望王爺的,王爺今日身體可還安好?”
“容相,我們昨日才相見,今日怎麼會突然病倒呢?”鍾離昰心中掠過一絲失望,果然還是為了公事而來。
“老臣從醫書上習得,心中鬱結,百病侵體啊。”容申的話略有所指,但鍾離昰決心要讓容申自己表明來意。
“容大人怎會認為本王心中鬱結呢?”鍾離昰無聲地給容申讓茶。
“老臣擔心密談結果讓王爺不甚滿意,才。哈哈,是老臣多慮了。”容申淺品新茶。
“相國如此認為也是應當的,畢竟和本王所期待的有所不同啊。”既然容申表明了來意,鍾離昰也不和他繼續繞圈子了。“本王真是勞容相費心了,那容相又是否滿意呢?”鍾離昰看著茶盞裏的茶葉,等著容申亮出立場。
“嗬嗬,老臣認為,皇上的決意自是英明無比,隻是這個暫緩不知要暫緩到何時啊。”
鍾離昰掀動杯蓋的動作略有停頓,放下茶盞,說“暫緩,父皇的意思,應該是快了吧。”容申輕飲一口茶,慢慢地說,“皇上的意思,微臣不敢妄自猜酌,也許正如王爺所說,但若是暫緩得太久,王爺認為又該如何呢?”
“本王若是力諫開戰,容大人會不會助本王一臂之力啊。”鍾離昰望向容申的含笑的雙眸仿佛能洞察他的一切心思。“王爺放心。”鍾離昰有些詫異的望著那個正在喝茶的身影。可以決定夏國未來走向的容申竟如此輕易的許下了承諾,這個相國有點讓人太不放心了吧,鍾離昰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焦慮。
“王爺放心,老臣自會為皇上,為夏國竭盡全力。”
這句話又把一切拉回原點,這句“放心”也就沒有了任何的實際意義。但此時,鍾離昰卻比剛剛更放心,焦慮也被這句話一掃而空。這才是相國該有的態度,若是他如此輕易的做決定,那這個相國也該換換了。可若是當真換了這個容申,他就不得不走那一步了,走了那條路,她會怨他嗎?會不再信任他,責他心機重,還是會怨他,連心愛的人都不放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