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製毒作坊,入眼處遍地都是瓶瓶罐罐,這些瓶罐的表麵,都寫著我們看不懂的英文。一名精廋的佤族男子,看見我們幾個生麵孔的到來,便迎上前,道:“是李甘將軍派你來的吧,賬單都在這裏,我手上還有事,就不招呼你們了。”說著,他遞給我們一本發黃的記事本。似乎有些厭煩李甘這種頻繁查賬行為,那名佤族男子的態度,談不上熱情,也說不上平淡,他的表情總是透著幾絲麻木。
就在我們幾人圍在木桌對賬的時候,外邊傳來了一陣騷亂,那些負責製毒作坊安保的佤族士兵,呱唧呱唧的用佤語喊個不停。
光陰如同一位失憶的老人,總在你不經意間一閃而過,我們不知不覺已經在果敢呆了半年多了,對一些簡單的佤語,還是能夠聽得懂。隱隱約約中,我們似乎聽見那些佤族士兵在講站住,站住,不然我開槍了。
我們以為是果敢政府軍的斥候來打探情報,立馬拔起插在腰部的槍支,衝出木屋。我們離開老街賭場後,不管去那裏,都有隨身攜帶槍支的習慣。幹我們這行,槍支就等於我們的護身符。失去了它,我們就如同被剪短翅膀的老鷹,雖然還有鋒利的爪子,但已經不足為懼了。
“砰”
佤族士兵紛紛開槍了,不過都沒有命中目標。這時,我才看清那名不速之客的衣著麵貌,他並不是我們預想的那樣,穿著軍裝,挎著機槍,相反,他隻不過是名普通的農民莊家漢罷了。
製毒作坊的外圍,種有一大片玉米。這些玉米,本是用來掩飾製毒分子的真實身份,讓他們看起來更像位農民。此刻,卻變成了那名農民的救命稻草。九月的緬甸,正值玉米收獲的季節,地裏的玉米皆長有一米多高。那名農民在玉米地中東跑西竄,躲過了一粒又一粒射向他的子彈。如果換做空闊地帶的話,沒有玉米枝葉阻礙了視野,他可能早已死在這些老兵的槍口之下了。
佤族士兵們邊追邊開槍,似乎沒打算就此放過那名農民,我們這六人隨後也加入了追捕行列。雖然我們都清楚的知道那名農民若被逮住的下場,但受人錢財,忠人之事,若是放跑了他,李甘可能就要麵臨失去這家製毒作坊的後果。果敢政府曾有個獎賞公告,凡是舉報製毒作坊的人,都能夠領到一千元的賞金。別小看了這一千元,在貧瘠落後的當地,相當於很多家庭的一年收入了。我相信,如果被那名農民成功脫逃,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前去舉報,因為這一千元的賞金對他而言,太有誘惑力了。在清水河,一千元足夠他做很多事了,他可以買個媳婦,他可以建棟兩層高的房子……
隻要有足夠的膽量,生活中無處不是商機。當地一些農民百姓,甚至把舉報製毒作坊,當成了營生的職業。同樣是拿生命去換金錢,不過很明顯的是,他們賺得錢,比我們這群人都要高尚。
“砰”
又是一顆子彈從槍口迸射而出,這一次,那名農民的好運,似乎已經耗盡,一顆無情的子彈穿過了他的小腿,他撲通一聲,重重的摔倒在地麵上。我們這些人立即圍了上去,一名佤族士兵氣喘籲籲的抓住他的衣領,氣急敗壞的罵道:“老子讓你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歸你姓。”邊罵他邊使勁的扇著那名農民的臉頰,眨眼的功夫,便是十幾個耳光。
“我隻是來山上找牛得,求求你們放過我,我發誓不會去舉報得。”那名農民口中苦苦哀求著,但這並不能改變他接下來的命運。
幾名佤族士兵,先是用槍托使勁的敲打著他的頭部,似乎是在對他之前逃跑的懲罰。除了手中的槍托,他們的雙腳也沒閑著,此刻正瘋狂的踢向那名農民身體的各個部位。起初,那名農民還能歇斯底裏的慘叫。片刻過後,他的喊叫聲便越來越弱了,幾乎如同蚊鳴。
終於,那名農民徹底無聲了。我們走近一看,才發現他的頭部被槍托擊打出了一個窟窿,露出了裏麵血淋淋的肉體。我們當時誰也沒有說話,選擇沉默的走開了,這就是緬甸,生命如同草莽的緬甸。就算是聖母瑪利亞來到此處,也無法改變它的現狀。
我們還沒有走出十米遠,便聽見背後傳來了一聲槍響。那些佤族士兵,生怕那名農民沒有死透,又在他身上補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