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群人,除了光頭外,其他人都有借錢給她,林浩借的最多,借了近三千塊。光頭是個缺少情感的人,他的唯一感情,僅僅隻在我們五個人的身上體現過,其他人是死是活,根本與他毫無關係。
就這樣東借西湊,林小姐挺過了在果敢的最後一月。一向很注重儀態的她,開始變得蓬頭垢麵了,那套常常穿在身上的白色連裙,早已經布滿了星星點點的黑色汙垢。她沒有再穿那雙走起路來發出咯噠咯噠聲音的高跟鞋,轉而換上了一雙藍色的人字拖。不過,這雙略顯土氣的人字拖,穿在她小巧的腳上,別有一番味道。
每個人的生命中,常常都會有不同模樣的過客經過。在我的生命中,林小姐就像一顆如流星般匆匆而逝的過客,即美麗又短暫。
最後一次見到林小姐的那天,天空中正下的小雨,賭場裏的賭客明顯少了許多,令人壓抑的雨天,也影響到了我老板陳封的心情。
“聽說你們跟那位姓林的婊子走的很近,她現在欠賭場五百萬,你們怎麼看。”陳封抽著煙,兩隻腳翹在辦公桌上,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我們。
我們六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在賭場久了,我們都知道這裏的規矩。老板陳封已經算是給足了我們的麵子了,最後下手前,還知會了我們。
當半個月前聽說林小姐欠賭場五百萬的時候,我們都知道她未來的命運了,就算我們此刻開口求情,也隻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在經營賭場十來年的陳封眼裏,除了金錢能滿足他畸形的欲望外,任何感情對於他而言,都是那麼的不值一提。我敢肯定,如果我們阻止了他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開槍殺了我們六人。也是,我們六人在他的眼裏,隻不過是一群附庸在肮髒金錢上的螻蟻,可有可無。
林小姐被賭場裏的行刑人員帶走了,這群行刑人,都是當地土生土長的佤族,他們從小就在死亡中滾爬,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憐香惜玉。他們粗魯的抓著林小姐頭發,把她從賭台的轉椅上,硬生生的拽了下來,一路罵罵咧咧的把她拉到我們住所旁的行刑房。
我永遠都難以忘記,林小姐最後那個無助的眼神,是那般刺透我的靈魂。那時,我很想當回英雄,很想衝過去救她。但理智告訴我,如果我過去的話,隻不過是徒添一條人命罷了。
在賭場裏,人命是最不值錢的賭注。
林小姐被關在行刑房裏三天了,她家人都沒有如約的出錢來贖她。我不知道她家人是真的沒錢,還是已經拋棄了這個如同玫瑰花般美麗的女兒,他們永遠都看不見林小姐在這裏受到的折磨。
第一天,我去送飯給她的時候,她滿臉都是掌印,嘴角還殘留著幾絲血跡。
第二天,我見到她的時候,她的手指甲被人殘忍的撬開,露出了裏邊醜陋的紅色肉體。那是我第一次聽見林小姐的哭聲,她哭的很痛苦,如同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第三天,我沒有去送飯了,因為我怕再看見她時,我會無法控製理性。那天,是光頭去送飯,光頭的血液,似乎一直都是冰冷得。他回來的時候,沒有唏噓林小姐的遭遇,隻是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她左手的小拇指,被人剁掉了,手臂上都是煙疤。
入夜,一向沉默的林一山,問了我們一句話:“要不要救她。”
我們誰也沒有回話,夜,平靜的可怕,平靜的讓人絕望。
我們的沉默,不是代表著懦弱,而是代表著理智,因為我們深知,就算我們能在行刑房中把她解救出來,也絕不可能完好無缺的走出賭場。這裏行刑人員的子彈,不是用來擺設得,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對我們開槍。雖然我們跟他們一起喝過酒,聊過天,玩過牌,不過他們唯一效忠的是錢。友情,對於滿是罪孽的他們而言,是那般的奢侈和遙遠。
某天清晨,剛從睡夢中醒來的我們,就聽見一旁的行刑房內傳來了女人慘絕人寰的尖叫聲,跟男人濃重的喘息聲,林小姐被人輪.奸了,被一群長相醜陋的男人輪.奸了。
我能深深體會到,她的痛苦。
那一天,我第一次怨恨自己沒用。
那一天,我第一次渴望權力的滋味。
也是那一天,我剩餘的良心,死在了果敢這片沒有人性的地方。
林小姐失蹤了,誰也不清楚她到底去了哪裏,或許她已經化作了罌粟花的肥料,也或許她被賣入了某家應招所,更或許陳封大發良心放她回國,當然,是放她的靈魂回國。
再典雅的女人又能怎麼樣?最後還不是被一群麵貌猙獰的男人蹂躪。
林小姐,希望天堂裏沒有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