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飛花,情牽半世,晨露未晞,離殤已矣。雖紅顏堪折,奈何好男兒誌在天下,兒女情長,英雄使命,這江山美人的抉擇,就好像注定的結局那樣,自古難全。
朱紅宮牆琉璃瓦,黃金車馬玉珠簾。錦衣華服珍珠冠,珠翠琳琅白玉碗。花開四時芳不歇,絲竹夜夜笙歌亂。清酒金樽不作數,日日飲到明月處。一座城,外表的奢靡無盡,輝煌無邊,埋藏了多少無奈,深鎖了多少心事,耗盡了多少眼淚,癡迷了多少人的一生。這數萬白骨堆砌而成的英雄塚,美人墓,就像是宿命,就像是魔咒,千年不朽,萬年不枯。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初次相見的酒館裏你這般稱讚我。白衣翩翩,笑容溫潤,其實那時的我並不解你所說的,可卻忍不住頷首而笑。四目相對,即使沒有隻字片語,確是腦海裏不能忘記的美好。
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驚鴻一瞥,注定了你我此生解不開的情牽。
“做什麼呢,樹上的雀兒吵鬧成這樣,還不快趕了去,要是擾了娘娘午睡,你們有幾個腦袋擔著”。甫一睜開眼,便見錦被羅襦,玉枕珠簾,倒覺著很是刺眼。
“娘娘醒了嗎?”靑蕪從外頭進來,一襲青衫,高高梳起的發髻上簪著透亮的翠玉。“姑姑,外頭是怎麼了?”靑蕪微微一笑,過來替我更衣,“外頭的梧桐上有兩隻雀兒打鬧,嘰嘰喳喳的,奴婢叫人趕了去。”如今入夏了,梧桐是該枝繁葉茂了,難怪都有鳥兒在上頭做窩了。舊時梧桐,如今有了新的枝葉,也是那麼的繁盛美麗。
“娘娘,娘娘,”不覺我竟失了神。高高的額頭,精致的妝容,銅鏡中的自己金冠華服,明豔非常,一如你喚我的,傾城。可這卻從來不是我想要的。輕撫步搖,觸手冰涼,如今我已是他的寵妃,那你我呢?該如何呢?
我多想我還是清江邊的賣酒女,你也隻是醉心風月的多情公子,多好,多好…
四年前
大周三十一年,皇室衰微,諸王割據,戰事不斷,頓時天下一片混亂。
亂世當前,周文帝卻已纏綿病榻一年之久,早已無複原的可能。周文帝共三子一女,大皇子顧軒乃故皇後孫氏所出,身份尊崇,備受皇帝疼愛,隻可惜早在兒時便因高燒而成了智障;二皇子顧睿與公主顧敏為當朝丞相之女阮氏淳貴妃所生,三皇子顧晨之母麗妃出身微賤,乃是樂坊的舞姬,但卻是周文帝一生中最為寵愛的女子,且三皇子自小聰穎過人,才學出眾,更是周文帝的心頭摯寶。
“皇上,該吃藥了。”麗妃在皇上身後墊上軟枕,小心扶他起來,並親自侍奉湯藥。“夕顏,朕知道自己已命不久矣,以後恐怕不能陪著你和晨兒了”說著說著便止不住咳了起來,“皇上別這麼說,太醫說了,等開了春一定會有好轉的。晨兒還等著您帶他去狩獵呢。”麗妃早已哽咽,眼中的淚珠直直落下,砸在藥膳中,激起褐色的漣漪。周文帝抬手為她拭去淚水,輕笑道“我們的晨兒,很好……”話沒說完,就又咳喘不已。
“貴妃娘娘到”伴著尖細刺耳的嗓音進來的便是淳貴妃,滿頭的珠翠華麗卻冰涼,錦衣華服包裹下的她莊重嚴肅,沒有一絲笑容。衣衫上所繡牡丹依舊富麗堂皇,多日不見,她還是老樣子。“臣妾參見皇上,”行完禮便行至榻前,拿走麗妃手中的湯藥,“麗妃伺候皇上許久,辛苦了,你我同為嬪妃,伺候皇上自然也是我分內的事,這裏有我就夠了,你先回去好生歇著把。”這…“看到麗妃遲疑的樣子,淳貴妃厲聲道”怎麼了,麗妃娘娘是對本宮不放心嗎?“麗妃立刻跪下,惴惴地說”嬪妾不敢“皇上推開藥碗,咳著躺下來,擺擺手”麗妃,你先下去吧“”是,臣妾告退。“”皇上,睿兒在外恭候多時了,您是不是該見見他啊,這孩子,一心想著為父皇分憂呢“淳貴妃吹著早已涼了許久的湯藥,雖是笑著,眼神早已冰涼。“朕的確是不中用了,軒兒一直病著,於社稷無望,睿兒沉穩,晨兒聰慧朕希望能由他們兩兄弟共同保衛我大周,你明白嗎?”貴妃起身踱步,“皇上說的不錯,麗妃再如何卑賤,三皇子到底是皇室血脈,但自古尊卑有別,皇上可別為了一個寵妃而傷了大臣們的心呀。”“儲君的事,朕已有決斷,不勞貴妃操心了。來人啊,送貴妃出去。”話音未落,淳貴妃便搶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雖然不喜愛臣妾,但到底是睿兒的父皇啊。今時今日,還是讓臣妾再伺候您最後一程吧。”無奈地闔上眼,隻感覺濃濃的睡意襲來,冥冥中好像回到了從前,那時候自己還是親王,奉命巡查江南一帶,心境淡然,隻當散心遊玩,泛舟遊湖,楊柳色青青,等閑采蓮去,風荷深處,卻見夕顏。“罷了,朕累了,你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