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醫藥鋪(1 / 2)

夜色漸晚,北風呼嘯,天寒地凍。

一位瘦小的男孩迎著寒風,在深巷中奔跑。他的小臉有些愁容,烏黑的眼中噙著淚水。麻衣粗布打著補丁,一雙深灰色的布鞋破破爛爛,頗顯狼狽。

寒風拂麵,他縮著身子打個冷顫,腳下的步伐加快。

男孩名叫落塵,今年剛滿十歲。他母親是楊府的洗衣工,位卑人賤。

一個月前,母子二人在庭院中洗著衣服。絲衣單薄,落塵一不小心撕了個口子,管事的花嬤嬤為此大發雷霆。

代兒受過,一盆寒水當即扣在了女子的頭上,正值隆冬,女子本就嬌弱,因此感染風寒,一病不起。

落塵變賣了家中所有值錢的物件,給母親抓藥,但未見成效,反而日漸嚴重,今日更是咳血不止。他才急匆匆跑出求醫。

寒風刺骨,深巷中寂寥蕭瑟,晚霞斜映,一條土灰色的道路,深遠且長。瘦小的身影如離群的鴻雁,孤獨落寞。

他一路奔跑,卻未注意後麵跟著一個青年,白衣素裹,腰間挎著蛇形短刃,似有功夫在身。走路卻跛著腳,眼神犀利,無情,狠辣,充滿殺氣。

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素色錦囊,低頭看了一眼,寒眉微蹙,又繼續尾隨在落塵身後。

西嶺郡的貧民區,多為仆人奴役,因為契約在身,祖祖輩輩生活在此。

胡回春是這的土醫郎中,醫術雖不咋地,但這一片區域的大病小災都仗著他,因此日子過得還算殷實。

吃過晚飯,天氣突然陰冷起來,似要下雪。他看了看時辰,心想這麼晚不會有人來看病了,起身在爐膛中加了些柴火,正待脫衣睡覺。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誰呀?”他跪在床上咒罵了一聲。

“胡伯伯,我是落塵,娘親的病又犯了,您在給開幾味藥唄。”男孩咬著下嘴唇,滿是凍瘡的小手捂著發紫的小臉,黑亮的眼神中充滿渴望。

“哦?是那小家夥。”胡回春的眼睛一亮,喝道:“等一下,胡伯伯給你開門。”

二月的西嶺郡正是大寒時節,落葉蕭條,百鳥南徙,深巷中連一隻野狗都沒有。呼呼的寒風,席卷天地,似要無情的剝奪一切生機。

落塵哈著粗氣,跺動著雙腳,靜靜地等待著。

吱嘎……門開了。

屋內出現一個清瘦的男子,一身陳舊的狗皮襖,略顯臃腫。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八字胡隨風迎擺。

“快進來,外麵多冷啊,凍壞了吧。”胡回春牽過落塵的手,將他迎進屋子。

外麵佩劍的青年一皺眉,挺身上了房頂。

屋內生著火爐,炭火燃燒的很旺。火光點點如夜的星光,將屋子照亮,將心頭照暖。

落塵聞到藥草的香氣,甘甜如露,苦澀如枳,他很喜歡這種味道,是生機的味道。

胡回春忙前忙後,將火爐上燒開的熱水倒進瓷壺,又沏了一杯茶,端到落塵身前,道:“來,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娘親的病慢慢說。”

落塵心中感動,他晚飯未吃,肚子空空,一路奔跑,饑寒交迫。接過茶杯抿了一口,便迫不及待地說道:“胡伯伯,娘親的病加重了,現在都已咳血。”

“哦?怎麼可能?我開的藥若是按時吃,定會有所成效。”胡回春捋著八字胡,凝神思考,不時用手敲打著腦袋。

落塵見他如此,心生歉意,忙安慰著說道:“胡伯,初是有點成效,但不知為何,病情越來越嚴重。”

胡回春歎了口氣,傷感的說道:“胡伯真是自責,上次要了你十兩銀子,卻未醫治好你娘親。害得你又跑一趟。”

落塵忙道:“不礙事,胡伯伯,麻煩您再給開幾位藥?”

胡回春敲著桌子說道:“好,隻是這銀子……”

落塵有些扭捏,低著頭,咬著嘴唇,兩隻手擺弄著衣角。爐火上竄,映照出唇上的血絲。

遲疑片刻,他將小手伸入懷中,取出一個皺皺巴巴的布囊,層層打開,布囊的底部兜著五文銅幣,他將其取出放在桌上,然後推到胡回春麵前。

低聲說道:“胡伯伯,這幾文銅幣,您先收下。我知道不夠藥費,但您放心,明天賣了垃圾,我定給您補上。”

啪……

胡回春拍桌而起,臉上笑容驟然凝固,喝道:“什麼?沒錢?”

落塵的娘親作為楊府的雜役,地位卑賤,尚不及奴仆,每個月隻有幾錢銅幣。她數年攢了十兩銀子,本想給兒子添件新衣禦寒。但天不見其憐,生了重病。

落塵拿著銀子給娘親開藥,胡回春欺他年幼不懂,昧著良心貪下了。本以為這次還可以再撈一筆,未想……他因此大為惱怒。

火焰跳動,搖曳不停,正如落塵此刻的心情。

他未想到慈祥的胡伯伯會突然變臉,有些呆滯,有些彷徨,他不安的問道:“胡…伯伯,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