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衣衫襤褸的走進那片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草坪,空曠清新的空氣讓人忍不住深深呼吸。
一股沁涼順著鼻腔竄遍全身,眼前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低頭再看自己,傷沒了,破損的衣衫也早已褪去,一襲白沙隨意的披掛在身上,讓她前所未有的覺得,“純淨”。
她赤腳踏在濕漉漉的草地上,享受每一步踩下去,那種從腳底傳遞上來的清涼,像是洗淨了她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
走著走著,眼前出現的那座實在是和這樣唯美的畫麵格格不入的橋,讓她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環境,歪歪扭扭的三個字深深嵌在橋墩上,幾乎要刻到骨子裏——“奈何橋”。
嗬,眼前的一切太過唯美以致於她都忘了自己已經隻是一縷亡魂了,她不覺自嘲地笑了。
如果這裏是黃泉之路,那麼那個送湯的婆婆在哪裏?
阿古婆說過,那個姓孟的婆婆非但長得醜,亙古不變的抓著過橋的人飲盡她的黃湯。
她放眼望去,沒有絲毫人影。
再回過頭來,安樂椅有節奏的搖動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越傳越近。
她循聲走去,看見一位老人在安樂椅上,椅子有節奏的搖晃著,老人樂的自在。
老人的身形相當嬌小,臉上寫滿自在,見有人來,倒也不慌張,像是習慣了似的。
“您是孟婆?”她走了過來,留有一些距離,站定。
“難道你在這裏有見到過第二個老太婆?”老人不答反問。
她小心翼翼的四下裏瞧了瞧,不找人,找那碗傳說中能吞滅一切的黃湯。
“你根本就不想喝我的這碗孟婆湯,為何你還要找?”孟婆直起身子,靠近的身形遠比躺著要高大許多,突然的變化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知道?”事到如今,這孟婆變成能通心的人也是不足為奇的事了。
“哼哼~”孟婆輕笑兩聲,“這自古以來,孟婆湯可都是你們這些下界了的東西討著要喝的啊。”
“為什麼?”這樣的答案著實讓她好奇。
“孩子,你下來的時候才剛滿二八吧。”孟婆閉著眼,躺在安樂椅上,“你是不會懂那些經曆過生生死死的人的心情的,背負那麼多的東西,是沒有辦法過好下世的,人,就算變成了鬼,也是現實的東西啊。”
“那感情呢?回憶呢?”她有些激動了。
“什麼感情,回憶的,到了來生,一切都是新的了,你未必就是你,你的父母親友也會成為路過也不會側目的人,留下那些回憶何用?”
“可是???????”
“沒什麼可是,隻有你這樣什麼都不知道,沒有牽掛,可以為了區區一個男人就將自己斷送在二八年華的傻丫頭才會動輒有這樣的念頭。”孟婆的表情因為突然想起了什麼,變得得意了起來,“那些再多的牽掛,到了這裏都沒有任何意義了,前人留下的,自有後人收拾。你這樣的孩子我見多了,再怎麼沒經曆過人事,下輩子不也一樣?”
“可是,直到現在,我的麵前都沒有出現孟婆湯。”這回換女孩得意了,“這就說明,我還有的選擇,你說過,湯是想喝的人才能喝的到的。”
“詩雅顏,你可別太輕狂了。”孟婆有些怒了,好歹在這奈何橋邊守了那麼久,竟然被這麼個丫頭片子不放在眼裏,“你以為那麼多的魂魄就沒有你這樣想的?”孟婆從她的安樂椅中挪出身子,湊到詩雅顏的麵前,“代價,都是害怕那種要付出的代價才放棄的。”
“什麼代價?”詩雅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反正她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曾擁有,還會怕失去些什麼嘛?就算這隻是她這世的命運好了,她也嚐過一無所有的味道了,還有什麼她怕失去的。
“哈哈哈哈~”孟婆突然仰天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幾近顛狂,笑得地動山搖,連風雲行徑也一瞬間變得有如飛梭,綠色的原野在一息間變得陰雲密布,狂風驟起,風揚起飛沙劃過她的臉龐,像是要撕扯去了她的皮膚,走石遍布空中,不時向她砸下,每一下,都像要砸穿她的身體。
她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下沉,漸漸的被累起的沙石埋入深深的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