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春,拉蒙特最後一次做墨索裏尼的工作。他首先打電話征得羅斯福的同意後發了一封信,而且湯姆·卡托也將此信拿給英國外交大臣哈利法克斯勳爵過目。拉蒙特試圖打消墨索裏尼的幻想,即一旦發生戰爭,他能夠得到意大利裔美國人的忠誠支持。拉蒙特說,意裔美國人都強烈地反對希特勒,意大利不應被美國的孤立主義者愚弄。他警告說,納粹會發動閃電戰。富米再次將此信件轉給梵蒂岡的諾加拉,他保證把信的內容傳達到墨索裏尼。這次使命不僅沒有成功,而且還可能起了反作用,使墨索裏尼在心裏形成富米是摩根信使的印象,並懷疑他是英美間諜。拉蒙特的行動和羅斯福的副國務卿薩默·韋爾斯訪問墨索裏尼的使命巧合。墨索裏尼同韋爾斯談得很僵,事後他告訴他的女婿加萊亞佐·齊亞諾說:"我們和美國之間不可能互相理解,因為他們隻從表麵看問題,而我們則要深入到問題的本質。"9墨索裏尼還奚落了由摩根建富公司的弗朗西斯·羅德率領的代表團。弗朗西斯·羅德認為,英國陸軍部喪失了把領袖爭取過來的時機。1940年6月英國遠征軍在敦刻爾克大撤退,不久之後墨索裏尼與希特勒永久結盟。1940年9月,墨索裏尼下令逮捕喬瓦尼·富米,算是報答了摩根財團數年來對他徒勞無益的忠誠。根據摩根的記載,富米是被人從羅馬的旅館騙出來後被單獨關押在雷吉娜·科埃利的監獄。墨索裏尼現在成了金融和政治上的叛徒,並且不再對拉蒙特獻媚了。兩個月前,意大利不再履行市府和政府借款的償還責任。富米被起訴,正式罪名是"通過傳遞信件表達了親英情緒"。這種似是而非的法律指控隻是披在政治仇恨上的一層薄薄的麵紗。對於富米來說,他20多年來向華爾街最有影響的銀行家兜售墨索裏尼,最後卻落得身敗名裂。甚至在墨索裏尼投入希特勒的懷抱後,富米還把這看作是墨索裏尼的唯一出路,他遭此打擊很冤枉。直到開戰之前,拉蒙特和富米還在爭辯說墨索裏尼投入希特勒的懷抱,不是因為他瘋了或權迷心竅,而是由於西方外交的無能。

拉蒙特猝不及防,感到吃驚。他覺得他個人對爭取富米的釋放負有責任。這兩個人地位不一樣,但關係密切。富米稱呼他拉蒙特先生,而拉蒙特則用富米的愛稱尼諾稱呼富米。富米向來善於悲切,多愁善感,臆想自己體弱多病。他經曆了與拉蒙特相似的許多痛苦——他的原配妻子1930年死於癌症,他由於過度勞累病倒過幾次,並犯有關節炎。在摩根熱情活力的商業信件中,富米的信件與眾不同,它們是一位感情脆弱、情緒憂鬱的人的沉思錄,他表白自己的悲哀,和摩根的風格迥然不同。

不論是在羅馬的威尼托大街還是在用摩根支付給他豐厚的酬金建造的聖特羅佩茨別墅裏工作,富米總是很容易被指控為外國間諜。20多年來,他一直在做走鋼絲的事情,在愛國主義和職業需要之間尋找平衡。大多數時間,他可以同時為華爾街主子和墨索裏尼服務。但如果它們之間的利益有衝突又怎麼辦呢?富米經常對拉蒙特說,如果有衝突,他優先考慮摩根而不是意大利。而1939年,他又承認,如果戰爭爆發,他要參加意大利軍隊。他始終未能解決關於自己國民身份的困惑。

1934年,富米與安妮·克勞福德女士結婚,這使他的麻煩更加複雜了。安妮·克勞福德是克勞福德和巴爾卡裏斯伯爵夫婦的女兒、英國駐華盛頓大使羅納德·林賽爵士的侄女。這一英國表象肯定是引起了墨索裏尼的疑心。為祝賀富米結婚,摩根財團送給這對新人一對喬治二世的銀製水杯。1938年,富米興高采烈地談到他已經非常英國化了,有"英國妻子、英國女秘書和英國保姆"!10不過,戰爭爆發後,他知道自己處境不妙,讓他的妻子、兒女和保姆去了蘇格蘭,而他待在羅馬。對於被捕,他可能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拉蒙特用老練的方式精心組織解救富米。首先,他要國務院參與,然後,通過邁倫·泰勒向教皇的秘書傳遞消息。他完全有理由期望得到梵蒂岡的同情。富米是諾加拉的密友,諾加拉主管著梵蒂岡的投資業務部門,即教皇特別行政署。教皇保羅·庇護十一世在世時,人們甚至猜測富米終有一日會取代諾加拉成為梵蒂岡證券投資業務的主管經理。諾加拉還有可能暗自仇視德國人,因為不論在戰前還是在戰後,他都不用梵蒂岡的資金購買德國的證券。此外,拉蒙特還曾和新教皇保羅·庇護十二世在紐約共進午餐。為答複拉蒙特的請求,梵蒂岡回電說:"他們正盡最大努力,在私下和正式場合爭取他朋友的獲釋。"教皇強調,墨索裏尼親自參與此事:"我們知道最終還得由政府首腦作出決定。"11最後,隻有拉蒙特本人向墨索裏尼求情才奏效。這位虐待狂領袖似乎想從拉蒙特身上榨取最後的一次貢品,讓這位銀行家經受一次無法忍受的屈辱。拉蒙特不得不強壓怒火,爭辯說富米代表意大利與摩根財團打交道,而不是相反。其實,可能還有許多拉蒙特不願意承認的事實,但現在必須誇大其辭了。他在信中寫道: